郑氏低低喝道:“嘉卉,胡说什么,你难道不想他们出狱?”
“六妹妹的担心不无道理。”叶向晚莞尔一笑,很有些成竹在胸的气势,“叶家不能左右皇上的决定,但是,太皇太后能。不瞒各位,我昨晚已经见过太皇太后了,她老人家亲口说,不能叫忠臣良将寒心,这桩官司,她管定了。”
宋家人立时一阵兴奋,看叶向晚的目光越发热烈,连一直臭脸的宋嘉卉都露出了笑脸,抬着下巴瞥了三房四房一眼:让你们闹分家,等我爹回来有你们好看!
郑氏更是激动不已,紧紧握着叶向晚的手说:“你就是国公府的大恩人,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恩情!”
这话听着好耳熟。
温鸾嗓子哽得发酸,明明委屈得想哭,却是笑了。
“不敢当‘恩人’二字,我把您看成母亲一样,您这么说反叫我难为情了。”叶向晚与郑氏相视一笑,自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锦衣卫拿到的罪证不过是国公爷和郑王谈论诗词的书信,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我也没帮上多大的忙,关键还是靠太皇太后。说到底,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陷害国公爷。”
宋嘉卉性子急,厉声喝道:“是谁?我定饶不了他!”
叶向晚长眉一挑,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温鸾,轻轻吐出两个字:“高晟。”
第章
◎我挺喜欢看你哭的◎
接二连三的冲击,撞得温鸾一时回不过。
如果是高晟害南一入狱,那他无异于她的仇人,她居然巴巴的去求仇人救命,去陪仇人睡觉,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仇人身上,还说什么都愿意做。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可能!”屋内蓦地响起一声娇斥,惊醒了兀自呆坐的温鸾。
宋嘉卉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我们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害我家?他是奉旨行事!都说高晟残酷可怕,可他从没有为难过女子,凡他经手的案子,被牵连的女眷都是从轻发落。而且我爹爹和哥哥在狱中没有受刑,全凭他的庇护,你在金陵不清楚情况不要乱说!”
“嘉卉!”郑氏猛地截住女儿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打圆场不知怎么圆,沉默又好像故意看戏,叶向晚被当众下面子,也是满脸的不自在,一时间屋里像古墓一样死寂。
郑氏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我看大家都乏了,都先回去,往后说话的日子长着呢。”
温鸾正要随着众人离开,刚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金花迸射,什么也看不清,天地都在跳、在晃,手脚酸麻得就要一头栽在地上。
“嫂嫂,”宋嘉卉扶住她,“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温鸾虚弱一笑,“起猛了头晕,没事。”
她们慢慢走到柳林间散步,宋嘉卉摸摸耳朵,吩咐跟着的丫鬟婆子,“我的南珠耳环掉了,你们赶紧找找,找到了我有赏。”
连阿蔷也被她强行打发走了,温鸾便知,她有话对自己说。
果然,待旁人一走,宋嘉卉就迫不及待道:“嫂嫂,我要见高晟,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帮我把他约出来,他是你父亲的学生,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不行!”温鸾想也没想,断然回绝。上次带她去张家,婆母就记了自己一笔账,她可不想再生出一场风波。
宋嘉卉的小嘴登时撅得老高,“你怎么这样啊!翻脸不认人,白白在叶向晚面前维护你了。”
温鸾叹道:“我忘不了妹妹对我的好,阿蔷在你院子里当差,要不是你的示意,她怎么有机会跑回来给我报信?”
“你知道就好。”宋嘉卉的色渐渐变得忧伤,“虽然娘没明说,可谁都能看出来,她已经把叶向晚当儿媳看了。可我哥哥喜欢的人明明是你,我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喜欢叶家,如果两家真的关系亲厚,根本用不着联姻。”
温鸾惊讶地看着她,心里不由泛起一股酸涩的热浪,好半天才说:“罢了,左右呆不长久……”
宋嘉卉以为她说的是叶向晚呆不长久,心想这位嫂嫂也太过怯懦了,换做是她,不闹个天翻地覆她就不姓宋,要么就让叶向晚做妾,见天儿在她跟前立规矩,不搓揉死不算完!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却听嫂嫂说:“我和高晟也不熟,九成九约不出来,这个忙,我帮不上。”
宋嘉卉立刻恼了,丢下一句“算我看错了你”,气鼓鼓跑掉了。
耀眼的阳光在林间流动,和风拂过,光的碎屑不断变幻着,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就像高晟。
她突然很想见他。
暮春初夏,天气一日热似一日,大太阳整日悬在半空,禁宫因没有栽树,临清地砖晒得明晃晃的,比别处更热几分。
养心殿前的广场上,几个太监立在墙角的阴影里吹风,见高晟从夹道那头过来,立时迎上前笑道:“高大人稍等等,皇上正歇午觉,华公公吩咐了,不准人进去打扰。”
高晟边走边问,“里面谁在伺候?”
“华公公伺候着呢。”
“哦——”高晟笑笑,还是没停住脚步,那几个太监想拦又不敢拦——也拦不住,只陪着小心跟在他身后。
好在到了殿门口他就停下了,还没等那几个太监松口气,只听他扬声道:“臣高晟,恭请皇上圣安。”
一盏茶的功夫后,华伟峰铁青着脸出来了,一出殿门看到高晟,那张驴脸拉得更长了。
自高宗文皇帝开始,便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南北镇抚司及其署理的诏狱,都归司礼监秉笔太监管。按说他就是高晟的顶头上司,可高晟不说对他俯首帖耳,反而爱答不理。
最可恨的是高晟把北镇抚司管得铁桶一般,他根本插不进去手,抓谁、审谁、放谁,他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好不容易给高晟挖了坑,料想这次必定能让他栽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