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不是尤珈老师的错。尤珈老师是可怜的受害者与病患者,需要他耐心地引导和安抚。
比如现在。
“老师您要找我谈话吗?我们一起坐到沙发上说吧,这样站着会很累的。”
希尔诺如愿以偿又和对方坐到了沙发上,并把自己挪得更近、更紧,大腿挨大腿,胳膊挨胳膊,总之就是非常亲密。
今天的尤珈老师陷入了非比寻常的低落中,他需要使用非比寻常的战略手段,时刻盯紧目标的动向,一有不对就扑上去——
强吻!掀浴袍!在沙发上黏黏糊糊!
可惜,老师没给他这个机会,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抓起他的手,轻捏着指根,像是把玩着解压的玩具。
希尔诺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那缕湿润的漆黑发梢滴下水,滴到自己的肩膀上。
住在同一屋檐下,尤珈老师与他共用同一套沐浴用品,希尔诺却觉得同样的清香从对方身上散出更妙。
相似的气味从尤珈老师的肌肤上启程,一路飘飘转转荡漾飞翔,最终落到他的肌肤,混合着双方的味道,轻轻探入他的鼻尖、他的大脑,就像在说:我们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这很浪漫,很令人困倦。想偎依在对方的怀中。
在希尔诺紧绷的经逐渐松懈下来后,尤珈冷不丁问:“希尔诺,你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掌心间柔软的手指轻颤,似是传递着其主人内心的触动。
“是指我的亲生父母吗?”
“他们不在世了,但还有其他人。”
“不想。”
“那我会安排……你不想?”
尤珈诧异地变转声调,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温暖的身躯倒在他的腿上。
希尔诺比他先洗好澡,这会儿蓬松柔软的长发散在他的腿间,像是散开纯白的花朵。
那张精致的脸仰面对着他,呈上一双干净的专注的眼睛,只眷恋地看着他一人。
“我有家人啊,就在我面前。”
尤珈感觉心跳声跳得坏掉了,他轻抚对方淡色的眉,纠正着不懂事的“孩子”错误的认知:“我是说真正的家人,与你有血脉关系的家人。”
他说这话像是给自己判刑,没想过退路。
希尔诺安静看着黑发的青年,看着垂下睫毛的双眼,看着双眼中的自己。
时至今日,他仍无法完全理解尤珈老师。哪怕他与老师挨得如此之近,哪怕他们相吻又共枕而眠。
他未曾参与过对方的前半生,他们初遇时对方便已成年。尤珈老师早已得到了人格的初步塑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尤珈老师经历过的东西,他没经历甚至没看过。
尤珈老师感受到的东西,他一点都没尝过。
哪怕沿着对方走过的路细品,也品不出当初的感触与心境。
感受不到,理解不了。认知差异,情绪偏差。
就像是个不给谜底的大谜团,只等着他一遍遍猜,一遍遍想。
也许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又也许某一时刻迸发出正确的猜想,可没人能告诉他,究竟哪一个是对,哪一个是错。
他只能用着不算深厚的阅历,转着不算绝顶的头脑,努力描摹对方的影像。
如果用小动物来作比方,会让他更好地理解尤珈老师吗?更具体的猫咪呢?
希尔诺一遍遍地做着侧写,观察小动物般观察着他未来的恋人,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更多的了解。
他不完全了解尤珈老师,那么老师了解他吗?
尤珈老师……有尝试理解他的感受吗?
“我不能理解,血缘与家人之间的关系。”希尔诺说。
“……什么?”
希尔诺向上伸出手,轻轻抚上对方的嘴角,缓缓摁压、磨蹭,将整道唇线沾染上他指腹的温度。
由于刚说过话,开口的嘴还未完全闭合,被他轻松伸了进去,挑出些水痕,想把淡色的唇抹得晶莹。
那双异瞳暗沉了许多,这次不是因为情绪的低落。
当希尔诺再次想探入指尖时,他被咬住了指腹。不重,只被轻叼着。
尤珈眯起了眼睛,用眼警告腿上的人别玩。
希尔诺轻笑了下,这样的尤珈老师才更加鲜活。
“我理解不了血脉的意义。从小抚养我的家人与我流淌着不同的血,引导我照顾我的您更是与我毫无亲缘。我想象不出来绝大多数人所追求的血脉亲缘。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您不觉得毫无意义吗?
“我始终认为,家人之所以是家人,是出于长久的陪伴与照顾,而非血缘上的概念。是那些珍贵的回忆,那些漫长坚固的时间,让我们舍不得彼此。就像老师您成为了我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割舍不掉您。”
尤珈老师的牙齿咬着他的指尖,柔软的舌尖轻抵又舔舐,似乎是下意思的动作,没经过大脑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