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都不知道以前卫生所就一个陈医生,他是怎么坚持下来这么多年的。
这个年代的人总是会有着一种奉献精,顽强的意志。
也是因为忙,姜穗是第三天才看见的贺朝。
姜穗刚从村户看病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黄昏回到卫生所,就看见卫生所里一站一坐着两个人。
坐着的那个是腿还没好的贺朝,站着的那个是衣冠楚楚的杨建业。
姜穗看到他俩的时候还茫然了一下,“你们这是……”
贺朝还没开口,杨建业先说话了。
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殷勤地想要帮姜穗拿医药箱:“小姜医生下班了啊,真是辛苦了。”
姜穗在他想要帮忙的瞬间就把医药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毕竟不是上一个世界无所顾忌的她了,姜穗也不好对笑得殷勤的杨建业摆脸色。
她语气柔柔和和的,“杨同志怎么来了?是哪里有毛病?”
杨建业听到姜穗这个话愣了一下,感觉怪怪的,但是看着少女柔和秀丽又关切的笑容,又感觉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没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少年眸光微动,看向了少女
这阴阳怪气的脾气……
杨建业说:“哪里哪里,只是听说卫生所太忙了,过来看看姜医生。”
一般人不应该说过来帮帮忙吗?
姜穗觉得这个男的也是个人才,知道她忙,然后说他过来看一看,还真是来看一眼。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当领导来视察?
姜穗觉得还是这个世界的她脾气太好了,要是在上一个世界,杨建业这种人连卫生所院子里的大门都进不来。
“只是看看不帮忙?”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直接将姜穗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姜穗下意识地看过去,少年盘着没受伤的腿,懒散地用拐杖撑着身子,似笑非笑看过来。
杨建业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天伤了腿的少年,他自然知道贺朝,他小的时候还在城里没下乡,就听过家里面的长辈讨论过贺朝父亲的名字,什么归国华侨为祖国做贡献,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遇到对方。
在知道贺奕恩现在的下场的时候,杨建业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唏嘘。
尤其是在听说了贺奕恩的儿子贺朝做出来的那些事遭人白眼的时候,他感叹惋惜了一番。
这段时间也不是没听说贺朝好像转变了,但是他并不关心这些乡下人,他现在只关注姜穗。
漂亮,城里人,还是个体面的卫生员。
不过这两天林依好像对他有些疏远了,幸好他及时发现,昨天找林依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说了好一些话才哄回来。
如果姜穗拿不下的话,林依是很好的后备人选。
现在贺朝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这让杨建业感觉到自己很没有面子。
他用一种很宽容的语气,“这不是贺老四吗?听说你前天受伤了,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坐在一旁病床上的贺老四正撑着简陋的拐杖,闻言将放在姜医生身上的视线转了过来,那双黑色的瞳仁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竟然让他有一瞬间的汗毛竖立。
少年咧开嘴,黑眸仿若有一瞬黑暗的激流汹涌而出,如同一道锋利的冰尖,但是再仔细看去,却只能看见他十分无辜的模样。
“我好像记得,前天在卫生室里,咱俩见过面吧。”少年说,“怎么这位知青同志像是没见过一样?”
“我……”
杨建业莫名有一种被挑衅了的感觉,对方十分不留情面的反问让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更是觉得下了面子,但是他才刚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小姜医生开口了,她笑意盈盈的,似乎只是在唠家常,看起来温和又柔软。
“看来杨同志没什么毛病,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耽误杨同志吃饭了。”她笑了笑,语气带着歉意,只不过他没发现她眼里一点歉意都没有,“我还要工作,杨同志再见。”
随后小姜医生看向一旁的少年,“老四同志是来挂水的吧,稍等,我准备准备就好了。”
这再见都说出口了,杨建业又是被对方不按常理的出牌扰乱了一下,随后他看到姜穗将吊瓶和针一一摆好,而贺老四也状似十分老实地在配合对方,就有些着急。
他是来找她吃饭的,不能无功而返。
杨建业:“姜医生说的也是,你看这时间也很晚了到吃饭的时候,不然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吧。”
姜穗正调试点滴的速度,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俩一起出现在食堂,恐怕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风言风语不就这么起来了吗?
“不必了,杨同志,我这还有病人,哪有丢下病人去吃饭的?”姜穗心里这些人不会以为温柔就等于软弱耳根子软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于是姜穗笑吟吟地回头望过去,“怎么?杨同志这是有毛病不好意思说吗?”没等杨建业开口,姜穗用柔和的声音阻断了他的话,“不用害羞杨同志,我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别不好意思,说出来让我治治,别看我年轻,但是特能治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关切,但是仔细一听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夹枪带棒的。
但是少女的声音又不像是如此,细细柔柔的,这样杨建业只以为她说话方式就是这样,他多心了。
而贺朝在姜穗开口了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他一只手抓着拐杖,另一只大手撑着半边脸靠着椅子扶手,自己都没有发觉眼底的笑意。
就如同黑夜里沉沉的暮色中染起了星星点点,没那么耀眼,但是在发亮。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吃亏。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又柔和,竟然脾气还是这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