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秋低头去看那几乎已经愈合的伤口处,是前段时间的车祸,当时流血的伤口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回答道:“车挂的。”
杨则看着万秋,最大的疤痕上还留着凌乱的缝合线的痕迹,足以见得这些疤痕有相当多,甚至曾经危急到万秋的生命。
杨则的手想要去触碰这些伤痕,然而手却虚空在半空中,他连去触碰一下的胆量都没有。
“万秋。”看着背对着他的纤细的万秋,没有那双眼睛的凝视,杨则才发现有了胆量去诉说他不敢说的话,“你还记得二哥吗?”
五岁之前的记忆,能记得的人有多少呢?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是希望万秋记得,还是害怕万秋记得呢?
万秋眨了眨眼睛。
他回头,去看杨则。
杨则的眼睛很黑,似乎像其中灌入了浓稠的化不开的墨汁。
万秋无法判断杨则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不知道怎么回答杨则才是杨则想听的,在满满的‘不高兴’之下,万秋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沉默着。
“抱歉,二哥不问了。”杨则捂住了眼睛,或者说他更希望捂住自己的脸。
不希望自己的情,让万秋紧张。
“没有伤口,去洗吧。”即便听说了万秋的情况,杨则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真的平常的站在万秋的面前,“二哥在外面等你,如果有哪里疼,洗不到,你可以叫我进来。”
杨则关上了浴室的门,伫立在原地,听着变化的水声。
无力靠在浴室门边的墙壁上,杨则却连叹息都发不出来。
他是慌忙逃窜的。
万秋身上的伤口和他平静的仿佛并不在意伤口的情,都仿佛是在指责他。
那一道一道不知道被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情留下来的伤疤,都像化作了漆黑凶恶的手指指向他,嘲讽着、蔑视着、指责着……
‘这都是你的错。’
‘他受到的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
‘因为你弄丢了他!’
万秋站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冲刷在皮肤上的细腻的感觉很舒适。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花洒不一样的缘故吗?
万秋仰着头,去看花洒,细细密密的花洒没有一道被堵住的水流的孔,细密又均匀的落下,万秋眨了眨眼睛,好像看到那花洒像是绽开的花朵一样。
万秋无意识的踮起脚尖,想要更近距离的去看一看花洒。
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下意识的向着一旁倒去。
手下在无意识的乱抓挥舞,突然就抓住了在一旁设置的安全扶手,然而另一只手则是无意识的推掉了在浴缸的边缘放置的洗浴用品。
东西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杨则听到声音的刹那陡然打开了浴室的门,万秋此时一只手握住安全扶手,已经跪在了浴缸里。
万秋抬眼看向杨则的瞬间,杨则骤然看到被湿漉漉微长的头发稍微遮挡的眼睛里,全都是慌张。
“万秋……”杨则陡然叫了万秋的名字,却见到万秋陡然闭上双眼,松开了安全扶手。
他蜷缩在浴缸中,双手都搂住了自己的双腿,将脸庞埋入了手臂中,全身紧绷、蜷缩,似乎在抗拒着即将到来的什么。
杨则突然停在了原地。
已经撒了一地的洗护用品,乱七八糟的阻挡在两人中间。
似乎对万秋来说,这一地就是他犯错的罪证。
万秋没有颤抖,细弱的手指握的极紧,缩在水流碰不到的角落中。
杨则张了张嘴,却发现他甚至发不出声音。
弯下腰,杨则去捡将地面上洗护用品,一时之间杨则甚至也没有抬头去看万秋的勇气。
然而一只细弱的手从浴缸里伸了出来,在杨则的视野中,也捡起散落的物品。
杨则指尖的动作微顿,抬眸,望向面前的孩子。
万秋从湿润的眼睛在忌惮着什么一般,睫毛一直在微微的颤抖,如同打翻了猫砂的猫咪,怂成一团,却又想要挽回点什么,耷着耳朵凑到了主人的身边。
明明刚刚畏惧到僵硬,却还是要亲手收拾残局。
杨则甚至觉得自己收拾的动作,对万秋而言是不是带着沉默的威胁意味。
“有哪里疼吗?”杨则没有得到万秋的回答,重复问道。
万秋摇摇头。
杨则看着安全扶手,虽然装这个是以防万一,却没想到第一天就用上了,倒是……庆幸。
杨则伸出手,拍了拍万秋的头顶,然而万秋却闭上了眼睛,全身僵硬的宛若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