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熙端起茶盏,“你高估我崔氏了,我是个非常自私的女人,除了自己,谁都不会放到心上。”
这话委实令赵承延难堪,面色颇有几分小激动,“那太子呢?”
崔文熙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阵儿,答道:“他比你有担当,遇事不乱,知道我的处境艰难后不是斥责,也不是让我去理解他的难处,而是为我清扫所有障碍,你明白吗?”
赵承延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崔文熙继续说道:“那小子可比殿下有趣多了,我崔氏没有生育全京城皆知,他来招惹我,却已然给我想好了退路,学他的曾祖父,没有子嗣延续,就从赵家宗室里抱养继承,你说他是不是有意思?”
赵承延抽了抽嘴角,难堪道:“圣人岂会准允?”
崔文熙:“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之处了,在他的行事法则里,只有他能不能做到,而不是谁允不允许,可明白?”
赵承延沉默。
崔文熙还是不想放过他,故意说道:“你我成婚七年,你能不能生养我不知道,但我崔氏却是能的,你信吗?”
赵承延脸色微变。
崔文熙缓缓道:“我去年曾拿掉过一个孩子,是赵玥的种,所以只要我愿意入东宫,殿下你没法阻拦我攀高枝,明白吗?”
赵承延仿佛被这消息震住了,错愕道:“你莫要诓我!”
崔文熙:“我诓你作甚?”
赵承延情绪激动道:“我不信,我不信。”
崔文熙失笑,淡定道:“你换一个女郎就能生,我换一个郎君为何就不能生了?”
这话把赵承延噎住了,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那可是太子的种,以后……”
崔文熙又露出同情的眼,“你瞧,你我成婚七年,却连我是什么脾性都没摸清楚,你以为我会高兴母凭子贵?又或许像当初那样放弃你庆王府的前程是自寻死路?”
赵承延:“……”
崔文熙平静道:“醒醒吧赵四郎,你连你曾经的枕边人是什么脾性都不清楚,今日来崔家又何必自取其辱?”
“我……”
“你那点小心思,就别在我跟前遮遮掩掩了。我今日给你体面,就已然仁至义尽,你现下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我都听着。”
赵承延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的腹稿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原想着这个女人会像先前那样破口大骂,哪曾想她极有风度,在给他留足了体面的同时也深深地扎了他一刀,且是用最不屑同情的态度扎到他身上的,偏偏他还没法埋怨她不近人情。
面对崔文熙怜悯又清醒的眼,赵承延感到自惭形愧,再也没法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了,维持着残存的体面告辞。
把他送出府后,崔文熙回厢房时,芳凌说道:“奴婢还以为娘子会骂他一顿狗血淋头呢。”
崔文熙淡淡道:“我骂他做什么,外头已经有人在替我骂了,我得端方稳重,得心胸开怀,让他明白,失去我崔氏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遗憾的事,让他每每想起来,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芳凌笑道:“且又求而不得,这才叫杀人诛心。”
崔文熙高昂着头颅,“对,就是要让他看着我体体面面,连骂他都不屑。”
她也确实做到了杀人诛心,赵承延回去后把自己关在屋里,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不能自拔。
他有许多话想对她倾吐,然而她给了机会,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在她的从容前面,他溃败得一塌糊涂。
她仿佛永远都不曾狼狈过,哪怕与他和离,她都不曾失态。
就算当初他得知她和太子一事前去质问,她也不曾表现过软弱,而是嚣张地露出獠牙,用最强悍的态度去反击。
有时候他恨透了她的强悍清醒,可有时候又佩服那种睿智的冷静。她崔氏从头到脚都是孤高自傲的,不论身处何地,都能高昂着头颅冷静地面对一切。
赵承延默默地把脸埋入双掌中,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特别是听到她以不屑的态度说她有生育时,他更是难堪到无地自容。
倘若她所言不假,那便意味着是他赵承延没有生育。
他愈想要什么,老天却偏偏剥夺什么,委实对他太过残酷。
在某一瞬间,赵承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灰暗,仿佛人生再也没有了期盼。
这阵子庆王府陷入了风口浪尖上,这事委实吸引眼球,流言蜚语压都压不住。
赵承延虽然备受打击,骨子里还是有狠劲儿,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到了赌坊上,因为它是诱因。
当初马玉才拿他给的钱银去赌,现在一分一厘都要讨还回来。
赌坊招惹不起,只得尽数归还。
不仅如此,赵承延还上奏折表述对赌坊的不满,认为其影响危害巨大,理应清理整顿一番。
圣人拿到他呈上来的奏折,心情复杂。
马皇后也觉得尴尬。
夫妻俩坐在一起说起庆王府的事,皆不知如何是好。
赵君齐捋胡子道:“起初我觉着二郎太过荒唐,现在看来,老四比他还荒唐,你说我们赵家怎么尽出荒唐事?”
马皇后翻白眼道:“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