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许灰烬落到桌上的铜盆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舍,而是冷静到几乎刻薄的态度。眼也是清明透彻的,它既能盛得下整个赵承延,也能把他剜得一干二净。
那个男人,她不会再要了。
崔文熙冷漠地看着誓言书被烧成灰烬落入铜盆里,脏了就是脏了,怎么还能捡起来再用呢?
翌日上午她进宫见马皇后,当时马皇后正在长春宫同妃嫔闲话家常。
圣人有两位妃子,分别是娴妃和珍妃,娴妃无子嗣,珍妃育有一子一女,马皇后则有两女一子。
赵玥上头还有一位哥哥肃王,是珍妃所出。
在五位子女中他最小,天资比肃王聪慧,又得先帝宠爱,现今的皇权几乎都掌握在东宫手里。
至于圣人赵君齐,只想吃喝玩乐,对政事没什么兴致,已经打算当太上皇了。若不是赵玥阻拦让他再撑几年,他才不想管那些破事儿,也受不了大臣们叨叨。
宫里头赵玥以绝对优势压制,甚至连圣人有时候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故而后宫里的妃嫔没什么好挣抢的,都以中宫为首。
听到宫人上报,说庆王妃来了,马皇后同两位妃嫔做了个手势,她们陆续退下。
不一会儿崔文熙进殿拜见马皇后。
马皇后端坐在凤榻上,穿了一袭紫色凤凰纹大袖衫,那缂丝衣袍精美考究,织物上的凤凰图案华丽抢眼,处处彰显雍容贵气。
她已经年近半百,却保养得极好,一张鹅蛋脸上尽是养尊处优的淑雅,太子赵玥很好的继承了她的样貌,眉目清秀温雅,颇有几分君子的霁月风光。
崔文熙跪礼,马皇后道了一声平身,命沈嬷嬷赐座。
待崔文熙坐定后,马皇后才上下打量她。
论起容貌,崔文熙算不得拔尖儿,却通身都是风情韵致,因打小就受贵族教养熏陶,浑身上下的端贵气度就已经能打压下不少女郎了。
她今日穿了一袭素简的牙色大袖衫,织物上绣着精美的抽象莲纹,搭配的诃子裙是胭脂与茶白的间色裙,胸前一朵绽放的牡丹纹,衬得颈脖一片雪白撩人。
单刀髻上只用两支花钗和一朵洁白带粉的芍药绒花,明明没用什么配饰,却已风雅至极。
大袖上的披帛是胭脂色石榴纹纱罗,飘逸柔美,画的妆容也符合她的气质,清丽婉约。除了腕上一只鸡血红玉镯外,颈脖和耳朵上都没有配饰,干净利落。
有时候马皇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女郎确实挺讨男人喜欢。
至少对于主流男性审美来说,她几乎符合大部分男人对女人的幻想。
端庄得体,气度仪态上得了厅堂;身段窈窕纤细,柔美中透着几分诱人的娇弱;谈吐文雅,受诗书熏陶,能论得上几句;行事干练,打理中馈是一把好手。
除了无子外,真真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婢女送上茶水糕点,马皇后温和道:“长月尝尝菱粉糕,可比得上你们府里的百合酥?”
长月是崔文熙的小字,她净手取了一块菱粉糕品尝。
也在这时,一名宫女进殿通报,说等会太子要过来。
第章 擅辩
马皇后道了声知道,那宫女退出殿外,她的视线落到崔文熙身上,用充满着期待的语气问:“味道如何?”
崔文熙回道:“宫里头的咸口不消说,甜点则稍甜腻了些。”
这点很得马皇后的认同,“圣上嗜甜。”
崔文熙笑了笑。
马皇后话锋一转,“这些日你得多用些甜才好。”
崔文熙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端起茶碗道:“臣妇与四郎的家事倒让娘娘操心了。”
马皇后也没拐弯抹角,正色道:“你二人的事我也曾听圣上提起过,他说四郎从魏州带回一名女子,叫雁兰,现养在别院,且怀着身孕,有这回事吗?”
崔文熙答道:“有。”
马皇后好问:“你可曾见过她?”
崔文熙放下茶碗道:“不曾。”
马皇后更是好了,多少有点八卦,“你还当真沉得住气,我若是你,早就跑去看了,到底是怎样的狐媚子能上四郎的心,让他千里迢迢带回京来。”
崔文熙被她说话的语气逗笑了。
当今圣人度大量,且没甚脾气,朝中人人皆知,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秦王和靖王踩到尘埃里。
皇后的性情也温顺软弱,可以说长房这支能熬出头全靠太子赵玥的心机和手段扶持起来的。
崔文熙这人的性子遇弱则柔,遇强则刚,同皇后这个妯娌从未红过脸,便同她闲话家常道:“臣妇也曾去过别院,后来觉得不得劲,便又回了。”
马皇后对她颇有几分同情。
夫妻恩爱七年,半年小别还来不及高兴,却得知夫君从外头带回一个怀着身孕的女郎,任谁都受不了这当头一棒。
“长月性子孤高,多半是忍受不了的。”
崔文熙坦然道:“不瞒娘娘,臣妇就是个妒妇,心胸狭窄不容人。”
马皇后微微蹙眉,“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四郎能与你相处七年已是不易。”
崔文熙并不卖账,平静回怼道:“民间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四郎与崔家求娶定亲的时候就知道臣妇是个什么样的女郎。他若有异议,当年就不该违心为臣妇立下誓言书,哄骗了七年,却不愿意继续哄下去了,也实在令臣妇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