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贺兰敕只得领残部退回凉州城。
这一战,八州联兵四万人奔渡九皇河,归来不足两万人。而对方伤亡不过三千,超过七比一的战损率,自贺兰泽十余年前掌军立营,从未有过。
一时间贺兰敕亦有些颓败,只得听从其兄姊之话,暂缓西征之举。
而事后方才得知,双刘之间并未结盟,只是一时抗敌。反倒是这次得胜之后,两州兵甲在谢琼瑛撮合下,正式结盟。
随后,谢琼瑛又将堂妹谢十一娘嫁给刘华之子为正妻,如此三方汇兵。由谢琼瑛为主导,原本已经凋零的谢氏隐隐有再度崛起之势。
同时,谢琼瑛更是派快马传信给贺兰氏兄弟,感谢他们此番西征之举,强渡九皇河,给他如此机会东山再起。
以此攻心。
至此,贺兰氏回,当日暗子所探消息,当真是迷魂计罢了。
贺兰敕因此大病一场,留其兄贺兰墩镇守凉州城,重新整兵建造船只。西征之举暂时搁浅。
转年延兴二十一年春,东线八州齐聚辽东郡,再商大事。公孙缨提出,将西征计划改成中线直入。
占洛阳而夺长安。
此举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预防谢琼瑛统领三方兵甲投奔定陶王。
虽然谢琼瑛叛过定陶王,但此番也抵抗住了他们东线的联盟。乱世之中,原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有的是亘古不变的利益。
然贺兰敕一来不舍得九皇河上已经重建的船只,二来欲要一洗前耻,只坚持继续西征。是故,春日里这场联盟会议,眼看就要不欢而散。
最后贺兰敏出来缓和的局面,道是让他们分从两处,一处西征,一处中线入长安。
因贺兰敕的半点不肯退步,恐联盟解散,公孙缨和丁朔处只得暂且让步,按贺兰敏所言,分两处而行。
然,看着是双管齐下,实乃八州联盟隐隐分成了两派 ,以贺兰氏为主的青、徐、衮、豫,加上被贺兰敦抢占去的凉州这五州为一派;以丁朔和公孙缨为主的并、幽,还有原本贺兰泽自己的冀州此三州为一派。
这一年五月,由李洋为先锋,丁朔和公孙缨为主力,出兵五万中线入长安,一路还算顺畅,直接攻入了虎牢关,兵临洛阳两百里,距离长安五百里。
正预备要求增援,一鼓作气,不想凉州先传来消息,要他们留兵甲镇守不再前行,其余搬师增兵九皇河。预备八月渡河西征。
两厢僵持许久,未几定陶王处又出兵抵御,一时再难推进。看着好歹中线一路挺进良多,遂由丁朔处,并州兵将留守虎牢关。丁朔回去准备粮草,公孙缨遂领兵前往九皇河。
延兴二十二年三月,历时半年,几经鏖战,兵甲渡过九皇河,占领益州和荆州城池。然入城之后,便发现已是两座空城。
双刘座下死伤无数,谢氏兵甲却伤之毫末,几乎未动根本。
但因谢琼瑛暗里早早递投名状于定陶王,领双刘俱归长安。双刘保其性命,定陶王得起人手,谢琼瑛地位便愈发提高。
待到延兴二十三年,天子崩,定陶王继位,谢琼瑛已被封为骠骑将军,官居二品。
五月里,新帝登基庆典浦一结束,长安城中鼓瑟之声还未断绝,他便领兵六万西出长安,破虎牢关,占中线要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达并州城外,二次占据上党郡。
甚至命暗卫抓了吕辞母子,亦要求丁朔打开并州城。至今已经僵持一月,虽有幽州城增援,但明显坚持不了太久。
公孙缨越过边境,横跨三百里路途,驱使千里马不眠不休四昼夜到了隆守城,然而待真正找到贺兰泽,亦花了三四日的功夫。
原因无他,贺兰泽隐了贺兰之姓,齐姓又太过招摇,便索性择了谢琼琚的姓氏。
谁能想到,这处的谢郎君是随着谢家女郎而姓。
公孙缨做事严谨,知晓谢琼琚的病症,此间又扯到谢琼瑛,便在前一日寻到二人住处后,没有直接造访,而是待翌日贺兰泽外出上工之际,单独寻了他。
七月傍晚,城郊的山坡上,落霞片片,暑气腾腾。
马在一侧吃草,人在边上沉默远眺。
半晌,贺兰泽终于开口道,“其余州城如何不发兵?”
公孙缨看向他,冷笑道,“妾去了凉州您大舅父贺兰敦处求救,但是他给了理由,一来是眼下又多两个城池,皆需人手,挪不出来兵甲。二来他道,谢琼瑛扬言,您蛊惑他胞姐,他之所行除却公事外,亦是为胞姐报仇。而整个贺兰氏则认为是谢氏迷惑了您。姐弟二人一人以美人计控制您,一人借此举兵毁掉联盟。两方乃生死仇敌,原该兵刃相向。然眼下连番战争,并不宜再动干戈,遂修书与他,说是你二人人死如灯灭,且彼此不计较了……”
“荒谬!”贺兰泽面色难得冷却,“他这是自己欲要解了联盟,完全弃并州不顾!”
然话虽这样说,贺兰泽依旧没有表态。
“所以,妾只能来求太孙殿下!”公孙缨看着一身窄袖麻衣打扮的男人,不由上前一步,“抱歉,或许您不愿再听这个称呼。但是妾却必须这样唤您,您避在此间做仙,妾本不该叨扰。但是妾实在无路可走。”
“这些年,偶尔妾想起您,竟觉得您比妾幸运些。至少您等到了,但是妾已无仙。经年里,几经沙场上下,妾总觉得他有未尽的话要与妾讲。但他从不讲,妾亦不问。”
“妾自己去想,去梦,我们隔城池相望,他无声为妾平定族乱,暗杀妾族中掣肘的族老。妾可沉默以他人名义赠他金箔以购粮草,解他燃眉之需。”
“隔着操守伦理,隔着第三个人,我们都不说话。就求彼此活着,求睁眼之时这世上能有带动自己活着的另一半心跳。”
“是故,殿下,求您了,出山重新执掌七州,解并州之危。”公孙缨跪下身去。
亦是在那人不知道的境地,在数百里之外,为他折腰跪首,为他四处求人。
“起来!”贺兰泽扶起她,面容柔和了些,叹道,“若是你以公事求我,大抵我会直接拒了你。可是,你以此相求,推己及人,仿若我无法拒绝你 。”
“妾知殿下早已放下山河日月,但却依旧是性情中人。”
任夏日晚风拂面,贺兰泽合了合眼,眸光始终赤城而真挚,“我知晓战事紧急,但是还且容我思虑两日。纵是要走,我总要先安顿好长意。”
只一人走,将她留在此间。
该是就这般寻常视之,暗里正常送药,还是直接派人过来保护,着薛灵枢同来?
要是带她一起走,又该置她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