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叫停她,“你这只右手,何时又开始抖的?”
谢琼琚低下头,看血迹斑斑的手,“两天前吧。”
“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还是……”有病人进来,荣大夫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了声你先坐一坐,遂返身给人看病。
谢琼琚抱着还未醒来的孩子,侯了片刻。
只是第一个病人还未走,第二个又来了。她起身原想同他打声招呼离开,见他实在忙得分不开身,遂笑着朝他行了个礼,出了医馆。
她的右手时好时坏,眼下又使不上力,便单手搂着孩子,右手虚搭在她背脊。
贺兰泽的大氅盖在孩子身上,同时掩去了她大半面容和身形。几个衙役拎着告示从她身旁匆匆奔过,她侧身避过。
天那么冷,她的后背却全是汗。
长街上人还不多。
那几个衙役在东墙贴完告示,很快便离开了。
谢琼琚四下巡望,最后走上前去。
【昨夜西昌里严府家奴严氏母子为盗匪所掠杀,经太守府衙一夜追捕,现盗匪三人已逮捕入监。特发此令,即日起宵禁时辰提前至酉时正,宵禁无令不得出户。】
谢琼琚不明所以,又想许是太守无有作为,混乱结案。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悲,然到底于她的一方天地里,彻底松下了一口气。
许是苍天怜悯。
“……冷。” 皑皑亦在这个时候醒来,在她怀中战栗,呢喃道,“饿!”
“皑皑饿了是不是?”谢琼琚走到一旁的店铺遮风口,低声问她。
孩子睁着漂亮的双眼,冲她点头。
又冷又饿。
要是平素闻这话,谢琼琚该是无比愧疚。但眼下这话入耳,她格外高兴。说明孩子是清醒的,没有大碍了。
她在王氏首饰铺存着数月的工钱,还有一四金的酬劳,且去领出些。如今西昌里的案子结了,她便可以继续在那处上工,日后便住在那处。
唯一的不好,是被贺兰泽发现了……
然眼下,她顾不上这处,只抱着孩子赶去店铺领钱给她买吃的。
“是天还没亮?还是又过去一天了?我们去哪里?”皑皑从她怀里探出脑袋,四下张望。
“天亮了,去阿母上工的地方。”
“天亮了?可是还是好黑,什么也看不见……”
谢琼琚顿下脚步,慢慢推开孩子,看她同朝露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轻声道,“天很亮了啊,虽然是个阴天,但是皑皑,你看天上的云,看地上残留的雪,还有、还有你看刚刚走过一个人,就前头,他穿蓝灰褂子,手里跨这一个竹黄色的篮子……”
孩子茫然地摇头。
“你都没看见吗?那你、你看看阿母,阿母就在你眼前……”
“我看不见你。” 孩子眼睛挣得大大的,这般回应她。
第章 典当
◎远远不够。◎
已是日上中天,千山小楼中,贺兰泽拢着紫金手炉,沉默坐在二楼临窗的榻上。一旁的矮几上还放着昨夜带回来的包袱和那盏羊角灯。
他的目光慢慢移转了方向,落在一楼满园的梅树上。
昨夜一场雨,又是几番飘零。
也因这场雨,冲刷掉了她的踪迹。
他命人张贴了榜单,松她心;堵住关隘,使她走不出辽东郡。按暗卫探来的消息,她能落脚的地方,只有王氏首饰铺。
可是,一炷香之前,霍律回话,她今日没有去铺子。店里的女工忙着给公孙缨赶制婚服,骤然缺她一个,也很着急。
一夜又半日,她那点脚程和力气,还带着一个孩子,能去哪。
贺兰泽又一次看带回来的东西。
夜深路黑,却弃了灯盏和包袱,显然走得匆忙。可是即便杀了人,带上包袱不过顷刻间的事,不损她力气不误她时辰,以她的心思不该如此慌乱。
除非,还出了对她而言,比杀人更严重的事。
被杀。
搏斗中……那个孩子死了?
也不对。
孩子没了,她大概连逃的念头都没了。
所以,是受伤了。
那是谁受了伤?
贺兰泽豁然起身,传人搜查镇上的医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