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儿班里的孩子们,大多是军官家里的小孩,养得好,白白胖胖的,招人稀罕。有时候班级里人数太少,也招岛上工人家的孩子,但都不是家境太差的小孩。
因此相较之下,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干干瘦瘦的小丫,让人觉得可怜。
中午的饭菜还有多的,魏阿姨见小丫吃得这么香,就多给了她一个鸡腿。
小丫见状,就将勺子放下,走到魏阿姨面前。
“不用谢。”魏阿姨说。
可话音落下,见小丫还是站着,她好地问:“怎么了?”
小丫黑乎乎的手捏着衣角,又看了看还剩下的饭菜。
魏阿姨的眉心微微一拧,有些不高兴了。
都已经多给她一个了,怎么还来要?
“小孩子不能这么贪心。”魏阿姨说,“你还这么小,能吃多少?一会儿吃多了,太撑,直接去午睡,要闹肚子的。”
小丫听完,又回到桌子前,继续吃饭。
剩下的饭菜,魏阿姨给宁荞打了一份,自己也去拿了筷子。
在教师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些小孩吃饭时的习惯逐渐变好,不需要再盯得太紧,她们也能趁着饭菜还热乎,先把午餐给解决。
“宁副园长,你坐这边吧。”魏阿姨喊。
宁荞坐在魏阿姨身边。
魏阿姨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宁副园长是聂园长一样,是个好说话的。
这会儿吃饭,魏阿姨便也没有太拘谨,说道:“这个小丫,听话是听话,但可能是因为以前在老家,跟家里大人学了些不好的习惯,看着是真小家子气。”
“本来是看她可怜,想多给她打一个鸡腿。但怕就怕她知道我们觉得她可怜,心就贪了,开始得寸进尺。太理所当然了,看见好吃的,就想通通带回自己家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宁荞笑道:“阿姨,哪有说孩子小家子气的。”
魏阿姨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中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想起来,不管是聂园长,还是宁副园长,都曾在职工会议上强调过,孩子们本身是一张白纸,如果他们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上去,在白纸上描绘出不属于孩子的色彩,这对孩子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宁荞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孩子们陆陆续续吃完,唇角的每一粒米都没有浪费,收拾好饭碗,乖乖端着,送回篮子里。
小丫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可她很聪明,学着其他小朋友们,跟上他们的步伐。
但宁荞发现,她原本干净的裤子口袋,看着脏兮兮的。
是小丫用手帕将魏阿姨给的鸡腿包好,悄悄塞到了兜里。
只不过鸡腿是有汤汁的,汤汁渗出来,弄脏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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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宁荞让小丫跟着自己一起回去,这是早上和邱慧心说好的。
邱慧心是后妈,刚结婚那时,就立马适应了这个新身份。可这个新身份给她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琐碎事,孩子们不认她,甚至听了老家村里人说的话,坚信后妈一定不是好人,一定会对他们又打又骂。就算现在暂时还没有开始打骂,也是早晚的事,他们必须严阵以待,保护好自己。
邱慧心也许知道孩子们的想法,也许并不清楚,但她对大毛和茹茹,是上了心的。
自家的闺女头一天上托儿班,她却得在家照顾继子继女,没空送,也没空接。
宁荞和小丫一起回家时,听小朋友说起家里的情况。
小丫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当时小丫才刚出生没多久,根本不记得亲生父亲的长相,只知道爸爸勤劳踏实,是生产队的会计。
“宁老师,会计是什么?”小丫问。
宁荞给她解释什么是会计,听得她睁大了眼睛,露出崇拜的小表情。
“你妈妈没有跟你说过吗?”宁荞问。
“没有。”小丫摇摇头,“妈妈不说爸爸的事,她还让我别在汪叔面前提起爸爸。”
夏季的傍晚,天还没有黑,但太阳已经下山了。
落日余晖将宁荞和小丫的影子拉长。
孩子们天生信赖老师,因此当宁荞问起小丫口袋里藏着什么好东西时,她伸手,将手帕拿了出来。
“是鸡腿。”小丫说,“很香很香的鸡腿。”
“你很爱吃吗?”宁荞问。
“喜欢。”小丫点点头。
以前在老家,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桌上能见肉,还是切成薄薄几片的腊肉,她不敢吃,怕被奶奶咒骂。
但邱慧心会给她夹,做完饭,趁着她奶奶不注意,邱慧心会招招手,将小丫喊到灶台前,往她嘴巴里塞一片腊肉。
那时的腊肉很香。
可不及现在托儿班的鸡腿来得香。
“我妈也爱吃。”小丫重新将鸡腿包好,连手帕的边边角角都叠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