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荞。”施工任务队的组长念到最后一张报名表,“宁荞?”
迟迟没人喊回应,他不耐烦了:“啧,宁荞同志在哪里?”
宁荞:?
一道道目光向她投来。
宁荞愣在原地,好久之后才幽幽地举起手:“到。”
施工任务队的张组长比她还吃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行吧,都跟上。”
宁荞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混到队伍中。
“你不是江营长的媳妇吗?怎么也报名了?”孙桂压低了声音问。
“不知道啊。”宁荞小声道,“我没报过名。”
“是不是你家里人报的名?”
宁荞更懵了,跟着大部队往施工现场走:“我现在能回家吗?”
“好像不好,报了名又不去,太得罪人了吧。”孙桂说,“你就当去凑个数,反正这回也是先试工,不一定能有多少人留下呢。”
这一批家属之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既然报名了,她们就都是冲着最后能留下的决心去的,彼此之间是竞争对手,很难给人家好脸色看。但竞争对手里,也有一股清流,就是宁荞。
宁荞是稀里糊涂跟着来的,大家甚至没有商量过,一个个都给她好脸色看。
无意间闯入找工作大队伍,倒是比在家睡觉要有趣些,宁荞也就既来之则安之。
海边停着几艘运输艇。
工作内容不复杂,只要有力气就行,但也得当心点。连接运输艇和岸边的,是一个翘板,一不小心就可能打滑,宁荞是来混的,便站在一旁,帮忙给这些女同志们搭把手。
金爱娣个子小,身材瘦弱,可却有使不完的劲儿。她扛着沙子,一趟一趟走,就是在这微风清凉的深秋,仍是热得一身的汗。
将沙子往回抬时,她好几次累得快要直不起腰。宁荞见到了,便上前帮她顶着后边快要沉下来的沙袋。
金爱娣说:“别,要是被张组长看见,还以为我不行呢,这一趟就白忙了。”
宁荞连忙缩手。
金爱娣抬了几趟,也不敢歇着,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见宁荞担忧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没事的,我在老家就干惯了。我们那儿,男人一天能挣十个公分,女人一天八个公分。可我哥和我爹一天就只能挣七个公分,十个公分的大头都是我一个人挣的。”
宁荞听高中同学杨清清提过赚工分的事,有些许了解。
她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我能顶起家里的一片天。”金爱娣挺了挺胸脯,骄傲道,“看现在我嫁出去了,家里分到的粮食明显没以前多。”
金爱娣是在丈夫入伍满十五年之后随的军,以前累死累活挣工分,得来的粮食全家一起吃。她这人勤快惯了,积极性本来就强,可有时候也觉得亏。现在好了,终于搬到军区,虽然钱还是得抠搜着花,但劳动所得总归全都是自己小家庭的。
再辛苦也值得。
“宁荞!”张组长高喊一声,“你不干活?”
在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之中,宁荞看着实在是太惹眼了。
人家皮肤黝黑,大汗淋漓,唯独她连一滴汗都没有,皮肤白得像是从来没晒过太阳,还因为跟着几个大姐跑来跑去,出了些力,显得脸色红润,晃眼的漂亮。
“刚试工就偷懒,你是不想留下来了吧。”张组长对着这小姑娘,又实在骂不下嘴,说道,“你不干活,来玩儿的是吧?”
宁荞解释:“组长,我没报名。”
张组长都要气笑了。报名表都交上来了,还说没报名呢。
刚要传达一下劳动人民不怕苦不怕累的精,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响。
“张组长!张组长!”后勤办事处与他对接的小年轻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白主任。
白主任发现办公室里这些咋咋呼呼的小年轻真是不经夸。
刚说他办事利索呢,等到办工一段时间,她发现怪怪的,桌上肯定少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宁荞的报名表不见了。
白主任知道施工任务队的张组长一向严格,担心宁荞被使唤一下午,匆匆忙忙就赶过来。
果不其然,一到岸边,就发现张组长正盯着宁荞。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她真不好向小江同志交代。
张组长听后勤处同志一番解释,再转头看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微笑的宁荞。
敢情人家真是来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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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主任将宁荞拉到一旁,说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