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离开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坐的马车,就算他朝着同一个方向追过去,也不一定能碰见她,真要到了镇子上,很可能找都找不到。
是去找她,还是回家?
他只犹豫了一下,转身往西去。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显然是有人想害她,杀了这几个,也不一定能确保她的安全。
他得亲眼确认她安全才行。
——
黄昏时分,镇子上只点起几盏灯笼。
镇子外的小树林里,把车停在草地上,空地上燃着篝火,外围是她此行带来的护卫,采晴无聊的在马车边打瞌睡。
柳云溪坐在篝火边的枯木上,用树枝拨弄着火焰,听坐在对面的张进说有关沈玉衡的事。
“王爷那些天一直亲自征战,情绪明显很暴躁,我偶尔劝他几句,他也不听,我担心是他先前被灌下的蚀骨销魂散的余毒未消,失忆不全是因为他额头的伤。”
提起那药,柳云溪脑中尽是不好的回忆,呢喃道:“我离开扬州前,已经跟娘家的弟弟说过这个古怪的药,也拜托他研究一下这样,如今过了几个月,可能他那儿有些进展了。”
“能有一丝希望也好。”张进盯着篝火,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庆幸。
他低声说:“先前我曾带人四处寻找王爷,他对我们很排斥,一直躲着不肯露面,您在那对老夫妇那里住了一晚,可见过王爷了?”
柳云溪平静答:“见到了,我一开始也心不安,跟他说了些话后,感觉好多了。”
“可王爷没跟您一起过来……”
张进脸上露出忧色。
柳云溪轻笑着摇摇头,解释说:“要他信任我,怎么能一见面就要求他跟我一起离家,我对那两位老人也不好交代啊。”
听罢,张进心里的重压稍微轻了些,“您说的是。”
短暂的沉默后,又开口,“王妃娘娘,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你说就是。”
柳云溪抬起头来看他,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予格外认真的对待。
“我比王爷大了几岁,从他十二岁接管秘阁就跟在他身边了,这些年里,几乎是看尽了他所有的困苦与彷徨。”
张进说着,捡起身边的小木柴丢进火中,看着火焰越烧越旺,仿佛在火光中回望彼此的过去。
“我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我知道那种身后毫无依靠,如果走错一步就会坠入深渊的恐惧,明明有家人,但家人却是最狠心的加害者。”
“王爷信不过任何人,他从没跟我提起过他的未来,只是盲目的活着,麻木的做别人的工具,深陷泥泞,无法自拔。”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透过火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一片灰暗的眼底多了几分未曾有过的热忱。
“王爷清晰的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对待身边人也有了人情味,甚至能体谅我的痛苦……这些变化,是你带给他的。”
对新生活的憧憬,对身边人的关注,和对自我的重新确立,让少年活了起来。
张进作为一个旁观者诉说着自己所见的一切,恳切地给出定论。
“王妃娘娘,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这些话本不该他来说,可是沈玉衡失忆,如果他现在不说这些话,万一连柳云溪独自一人承受不了这些压力,也选择离开,那就没有以后了。
他是在替自己的主子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云溪懂得他的用意,温柔而坚定的回答:“你放心,我会和他站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
“谢谢您。”张进感动的深吸一口气。
忽然,树林中传出窸窣的声响。
张进立马警惕起来,站起身将柳云溪护在身后,对黑暗中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厉声质问:“谁!”
来人渐渐走近,守在外围的护卫完全没有阻拦,甚至不发一声。
直到少年走到火光中,柳云溪的视线才清晰的聚焦在他身上。
在重逢的欣喜中,少年冷漠的开口,对面前的男人虎视眈眈,转过视线盯向柳云溪。
“他就是你的丈夫?”
“什么?”张进有点懵。
柳云溪从枯木前站起身,绕过面前的男人,往少年身前去,欣喜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好像很不希望我过来。”少年低着眼,不悦的视线在男女二人中间转了两圈,彻底泄了气,“抱歉打扰了你们,我这就走。”
知道她有丈夫,和亲眼看到他们一家团聚完全是两码事。
他快要气死了。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少年转身就走,完全不听她的话。
柳云溪一路追着他进了林子,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袖子,柔声挽留,“你别走,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