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艳点头:“你是我儿子,也不代表你继承了我的优良基因。其实我也能理解,你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是一种要玩玩这个世界的姿态,心比天高,总觉一切尽在掌握,但又不成熟,真遇到事又胆怯不已。”
“是她提的分手。”王培清不觉得这件事他有错。
蒋艳将电视打开,调到音乐频道,又按着遥控器调低音量,语重心长:“可是她比你勇敢,她敢来我那找你就能说明她愿意搏一搏,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跑到广州去了。你爷爷去广州的事,不是非你不可,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不知道这回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应该也是她主动的吧!”
王培清没否认。
蒋艳就明白了:“如果我是她妈妈,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女孩子的勇敢,在这个年龄段,更多是一种莽撞和愚蠢。”
王培清没让她说下去:“你不了解她,她才不蠢,她那人很实际的。”
蒋艳看他一脸颓丧,不想打击他。
“不懂的是你,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呢,遇到喜欢的男生会勇敢,但是男生不是,既晚熟又没什么担当,总是叫人伤心。所以呢,男孩子要慢慢明白,这世上的很多事并不都是在你的掌控中的,尤其是感情要付出的;而女孩子呢,就要一点点认清,没有人是可以永远依赖的,除了自己。你的女朋友,不,现在是前任了,她应该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不安,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王培清不太能明白他妈这话的意思,但今天安平情绪化的让人害怕,可是他:“她有什么大可以直接跟我说的,而不是直接拒人千里之外。”
蒋艳无奈,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有再开导的必要了。她要是直接告诉他,你要是还想在一起就再去找她,缠着她,看是否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但是,她的儿子,已经退缩了。不管因为什么,他自己本能做出的选择,她也不想去干涉,路她也不能帮他走。
个中滋味,还是要他自己亲口尝尝才有意思的。
蒋艳把那双鞋从鞋盒里掏出来,一双很好看的白色板鞋,很经典的款式。她戳戳儿子:“你真的不要了,钱我也不给你喽!”
王培清看了眼,起身:“不要了。”
安平从市里回来的时候没有从铺子的前门进去,而是绕到夹道边的偏门进去了。但马兰娟听到铁门关上的声音,还是扔下铺子进了院子堵她。
她追着一言不发的安平进了她的卧室,看着她把这几天折腾的凌乱的房间一一归置收拾干净。
终于,她耐不住问:“你今天是不是去找那个混蛋了?”
安平手上动作没停,利落地将床上的床单被罩全拆下来,换上新的:“嗯,已经处理好了。”
马兰娟气得七窍生烟:“你脑子不正常,事情出来到现在我连他面都没见着,你怎么处理的。我今天非要给你爸打电话,我看他管不管。”
安平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说:“你指望他给我什么支持呢?钱,他从来只顾自己的。还是你希望他去找那个人,把他揍一顿?可是我都不需要。”
马兰娟扯掉她手里洗干净的被套:“你知不知道堕胎是要有报应的,而且你怎么忍心,那也是你身上的一块肉,要是我当时也跟你一样,怎么会有你跟安秦。我不许你这么做。”
安平眼怔愣了一会,从她手里拿过被罩继续套:“报应,我要是真的生下来了,报应估计来得更快。”
“你没有心。”马兰娟半泣半诉。
安平不说话,言语的锋刃比物理意义上的伤口更弥久,让人变得沉重,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刚从冷水里被拎出来的湿布,黏答答的。
她安抚马兰娟:“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明天就回学校。”
马兰娟依旧哀鸣,但是她拗不过安平。
王培清的 qq 还在,她没有拉黑。电话号码虽然没有保存,但是也有通话记录。她其实没有那么坚强的,去找他之前安平又买了几个测试棒,上面的结果还是不变。
可是直到安平第二天下午出发去火车站前,她 qq 和电话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心里有点难过,昨天有些话确实是气话,她也真打算那么做,但是他真就不闻不问了,她又觉得她之前的主动和热情受到了侮辱。
他不真诚,半推半就没走心。可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以必须撤退。
她心里一个劲安慰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嗯,及时止损。
马兰娟帮她拎着一个袋子,安平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
马兰娟哭诉:“你真的要把人的心伤透。”
安平不愿意在车站跟她上演这样的戏码,她不是硬心肠的人,难过得很,但是也更不愿意表现出软弱,然后让软弱变成软肋。
她接过袋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马兰娟要是识字就知道安平那趟车不是去省城的,而是开往北京。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站台外面交错纠缠的电线,心里的慌乱变成一种空洞,一种极其麻木的空洞。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的通话和 qq 页面,拉黑然后删除,一点余地都不留。
正好是春节假期结束的时间,返工返校的人把车厢挤得满满当当。座位下面还有人垫着报纸在睡觉,他们一起在北京西下车,贯入这个满是高楼的城市。
安平在站前广场给安秦打了个电话,那边安秦正在工位上干活,他实习到岗没几天,正是被差遣的时候:“在单位呢?有事快说。”
安平讲:“我到北京了,在西站。你租的房子在哪里,我过去等你。”
安秦直觉她有事,挂了电话,发了个地址过来,告诉她坐地铁到哪里,又转几路公交,以及备用钥匙的位置。
安平拎着箱子光是找地铁站就费了一番功夫,等她到安秦那间在四环外的出租屋已经傍晚,身上大汗淋漓的。
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楼间距极窄。好在有电梯,但是里面也是极其逼仄,一层楼有十几二十户,安平出了电梯,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安秦那间的门牌号。从门口出入平安的地毯下面找到钥匙开了门进去,但是情况比她预估的还不乐观。
屋子里面极其简陋,简陋还不是关键,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客厅的地面上摆满了石膏像和各种画材,没有地方落脚,简直是仓库。
左右有两道门,右边的紧闭着,左边半开着,安平从门缝里看见了安秦的行李箱和挂在窗边的黑色卫衣。
她推门进去,不敢走动,在里面安安静静待着等他下班。她从没这么依赖过安秦,就连爸爸离开家的时候都没有,讲实话,她挺迟钝的。
从他房间的窗户看出去,能看见还在施工的塔吊机,轰隆隆响。
安秦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回来,他进门看了眼蹲他床边可怜兮兮的安平,没有说话,换了衣服又拿了笔记本就坐在晾衣架下面的飘窗沿边处理手上的工作,安平知道他在等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