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回到宿舍的时候房东主屋的灯还亮着,但是老太太的咳嗽声一点都没听见。应该是被儿子接走看孙子去了。钱同元的房间帘子遮的严严实实,但是灯也亮着。
安平摁开手机,放了一首歌,边听边洗漱。
范玮琪的是非题,从旧的按键机话筒里传出来自带混响。
她刚刷完牙擦了下嘴就看见房东老头在她门前背着手晃,安平翻着白眼把门砰一声关上,反锁。
房东老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但这老头是个花花肠子。看着把自己拾掇地干净利落,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和大脑就像被下面吊着的干瘪老二给挟制了一般,总要偷偷摸摸看看院里住着的姑娘。
安平发现这事也是上学期,她原本想搬走的,但是找个距离、价位各方面都合适的房子也不容易,老太太也经常在家,钱同元就在隔壁,她也就搁浅了搬家的想法。
星期三早上,各科的老师基本都在讲周考的试卷,安平自己订正答案,算分数。
王培清的同桌于毅看她课间都还趴在桌上埋头苦干,好心说:“安平,你找培清要一份答案订呀,他那资源多方便。”
安平还不知道王培清和数学老师的这层关系,她问:“你们老师会给你们发答案吗?”
“不会,”于毅解释,“培清他爸就是老王,就之前那个数学老师。一般像这种东西他想搞都能搞到。”
安平点点下巴,了然。王培清课间这么一会已经跑外面一趟回来了,身上裹着一身寒气,凛冽的气息在暖气房里分外明显。
他头发上落了点雪,很快融化之后发梢有点湿,他坐下,随手在头发上掸了两下,几滴小水珠蹦到安平的脸上,凉丝丝的,她拿手抹了下,脚伸到前面踹了下前面人的腿凳。
岿然不动,不过王培清感觉到了有人在踢他凳子,他转身看安平:“你踢我干嘛?”
安平抿着唇瓣,一脸无辜样,将试卷举到眼前:“好心人,你有没有试卷的答案,借我看看。”
王培清还真有,每次考试,王崇礼都会找同事要一份答案,好让王培清提前估一下分,更重要的是看一下给分标准。
于毅看王培清脸色绷着,很不好惹的样子,有点怂,主动认错:“清儿,我这不想着你应该有,就方便一下同学,你要没有就算了,算了。”
王培清眼直直钉在安平脸上,直到把她看的有些心里发毛,才开口:“有是有,但我烂人一个,乐善好施这种事一般看心情。”
安平脑子里被小蜜蜂蜇了下,经一疼。
她弯唇:“你是好人。”
第章 chpter0 .有情有义
禄家巷夹在两个学校中间,里面鱼龙混杂,巷口分布着一些商店、理发店还有一些快炒店,往里走还有网吧、地下台球厅、中医馆,摩托车修理店.....
原来一中搬迁过来的时候,为了整顿周边环境,禄家巷也要顺带着被平掉,但是因为地是区政府的,民众情绪很大,又是上访又是闹事,后面也不了了之。
安平手伸在打印店燃着的炉子上烤火,店主是个中年男人,店里最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台大屁股的旧台式机和一个边角有破损的看不出型号的相机。
墙上挂着装裱了的相片,有彩色的也有灰白的,这儿既做结婚照也做葬礼用的照片。地上堆积着很多废纸片,摞起来,摇摇欲坠。
店主在黑色的键盘上敲了几下,让安平告诉他 qq 号和密码,王培清发过来一封邮件,店主操作着下载然后打印出来。
安平拿着那两张花了一块钱打印的 4 纸回了学校。下午靠近校门边的展示栏里已经将成绩贴了出来,这会挤满了人,乌压压一片。
傍晚的天难得放晴,连日的阴霾破开一点口子,教室里被撒上了一层金箔,在空气里摇摇晃晃。大家也都在说周考的成绩,有人说没复习考得也比自己想象中好,有的在懊恼那些因为粗心大意而错失的分数。
安平拿着那张严格划定给分标准的答案纸掏出试卷一道一道订正了起来,教室里人逐渐满了,渐渐声音也小了,时间一到,多数自觉开始自习。
安平眼眶干巴巴的紧,总算订完。她又三两下将语数英、综合的成绩都加了一遍,总分 49,英语只有 50 分。去年全省第二批次的录取线要 520,三本的录取线她能够上,但是学费马兰娟够不上,所以很头疼。
王培清晚饭不回家,在学校的食堂吃,他吃完饭回来,将自己的两个本子扔安平桌上,这是他开出的条件:“作文我写了一半,你接上写就行了,两篇文言文,抄的时候先看看我的字迹,要一致。”
安平手里拿着他的作业本,胳膊上的血管突突的,嘴里想骂娘,表现出来的确是眉眼低顺:“您放心,肯定给您抄完了。”她感觉自己像新时代的杨白劳,前面这男的就是黄世仁。
一点亏都不肯吃,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安平对王培清的评价体系又丰富了一个维度。
两个大自习的间隙,班里的同学三两成群讨论成绩。王培清这次估计考得还行,春风得意,大喇喇敞着两条腿呲着嘴笑。
于毅撑着脑袋,眼里冒着星星崇拜:“培清,你周末是不是还在外面补课?”
“不要命了。”王培清满不在乎,用功肯定是用功了,但是这时候高手之间的竞争就是要表现出一种游刃有余,“我就涨了几个名次而已。”
“呵呵,”一旁的同学笑,“装,你这速度简直坐了火箭了,咋们学校前五十多稳,干掉一个都烧高香了,你一下干掉三十个,下学期开学联考考场号都要变一了。”
一中所有的期中、期末还有联考的考场号和座位号就是校排名。
分数、排名在这就是王道。
王培清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也觉着不错。但是他八成能猜到他那一板一眼的爹会说什么了,无非就是:“戒骄戒躁,一不小心你后面的人就要超过你了。”
若是跟几个同事坐在一起,对比自家孩子的成绩,他估计也会说:“就那小子,下次又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不指望,不指望,能有学上就不错了。”
王培清不认同他爹那一套,他不高调炫耀,但是也绝不妄自菲薄。顶多自谦一句:“还行吧!”
安平总算知道王培清为什么要把他那又臭又长的语文作业肆无忌惮推给她了,她接着他那虚头巴脑的词调写了一段才发觉他两的笔迹很像,都写行楷。
王培清是很明显的学院派,一看就是小时候规规矩矩坐在方桌前被敲着板子练出来的,安平不一样,野路子。她的字像安宗荣的,也好看,但是横竖撇捺起笔落笔差点规矩。
她脑袋里组织着作文的词语,耳朵竖着窃取他们谈天的只言片语。
邹喻也过来聊了几句,成绩聊完聊一些吃喝玩乐的事,昨晚偷了几颗菜,广场南口电影院里放映的电影,云云、种种。
安平发现他们也不是食仙露的,男生的眼珠子也乱瞟,就是多少要比她们班那些领口永远豁开的混子们要收敛点,逗女孩的时候方式也更斯文点。
她没留,写错了一个,改了两笔没改过来,索性涂成一个黑坨坨。
王培清不知怎的余光瞥见,摁住她要翻页的纸张,“重抄,你这是要我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