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拍到早上七点半收工。
山里起雾了,冷湿到像是冰箱保鲜层,胡笳搓搓手,哆嗦着嘴唇挤进面包车里。
回宿舍已经是早上八点,李想困得说话都黏糊,瘫在床上用热毛巾擦脸,嘴里嗫嚅说:“哎呦不行不行,拍得我智不清了,上了年纪真是熬不动了。”胡笳灌了两口姜汤,笑着和李想说:“快别说了,赶紧睡吧,下午还要拍呢。”李想哀叹两声,垂下手,疲软晃荡。
胡笳坐床上看了看手机,“还是没信号,你们都怎么和外面联系的?”
李想半只脚踏进梦里,碎碎说:“去镇上借个座机打呗。”
外头下雨了,寒鸟都不愿意啼霜。
胡笳裹好羽绒服,走了半小时到镇上,找了家店给阗资拨电话。
线路不好,胡笳打过去,听得雪花般沙哑的杂音,她紧张地看着弯曲的电话线,只怕这次又打不通,嘟声过后,阗资温朗的声音传来,他在那头客气说:“你好,哪位?”真不知道为什么,胡笳听到他的声音就笑了,对阗资说:“你猜我是谁呀?”阗资停顿两秒,也笑了。
阗资稍放下心,和她说:“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心里真着急。”
胡笳说:“山里信号不好嘛,我这不是出来给你打电话了?”
阗资果然问她:“出来?你现在在哪里?”
“在镇上呀,我走出来给你打电话。”
阗资问她:“那要走多久?”
胡笳蛮不在乎说:“也就十几分钟吧,不远。”
阗资温声说:“还是有点远,你们那下雨,你出来也不方便,我们拍完再打电话也可以。”
胡笳应声,用手玩着塑料红电话线,问他说:“那你现在在干嘛呀?”阗资笑说:“我等等和你汇报。”他排着队,在闸机口刷过身份证,往下走,老老实实和她说:“我在高铁站,爷爷这几天心情不好,我回去陪陪他。”
胡笳点头,又想阗资看不见她,忙说:“是要回去陪陪他,老人家肯定想你的。”
阗资和胡笳打趣说:“怎么这么会为人考虑?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胡笳想了想说:“那也是你爷爷啊,肯定要关心的。”
阗资笑笑。
“你妈妈是被什么虫子叮的?”胡笳打个哈欠,“我昨天晚上拍戏看到好多蜈蚣。”
阗资说:“她也是被蜈蚣咬的,你也小心点,别被叮了,还有,在山里拍戏千万要注意安全,尤其这几天下雨,你走路都要仔细点,在山里摔一跤可不是玩的,佳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胡笳不等听完,打个哈欠,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只和阗资说:“知道了,知道了,组里好多人呢,不会出事的。”
阗资叹口气,胡笳听见便说:“好啦,不要不开心,我有在听你说话呢。”
阗资不响,隔了会说:“真的要小心点,我妈妈在山里出过事,我希望你好好的。”
胡笳这里的信号又不好了,她听不清阗资说话,喂了几声,阗资那头更沙哑,简直像是有刺耳的雪花,胡笳只好挂了电话,往外走。外头,完全是冰箱的冷冻层,冬枝挂雨,胡笳的鞋子吃了水,她脚趾冻得像石头,只好叫辆三轮车,求对方拉她回塑料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