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们作证,我刚才都听见了。”有了刘春花开头很快就有了第二个,刚才那个央春桃教她做栗子糕的圆脸大婶也站了出来:“我作证,我作证,我刚才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说句实在话,你们家徐六啊确实调皮,好几次打徐家老二我都瞅见了呀。”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把这账好好算清楚。”春桃说着拉过徐家老二的手,温声对他说不要怕:“以后有什么事就同我讲,我给你做主。”徐家老二抿着嘴一声不吭,还拼命的把手往回扯,似乎不想要春桃靠近他。
这小孩确实有点像狼崽子,孤独,不爱说话,并且很倔。
春桃担心他待会儿不配合,便在他耳旁低声的说:“待会徐六家人赔了钱给咱们,我全部都给你好不好?”
徐家老三是听见吃的眼睛就会亮,而徐家老二则是听见钱就走不动道,他吞了吞口水,看着春桃的脸问:“真的都给我?”
“那还有假,我说话算话。”春桃说道。
“那要是我大哥不同意咋办?”徐家老二认真的问。
春桃噗呲一笑:“他会同意的,他听我的。”
徐家老二像是放了心:“好。”说完这小子像有些害羞似的把脸撇到了一边。
春桃见他还捂着胳膊便问:“你的手伤的重不重?不要先上一些药?”
徐家老二摇了摇头把手挪开,只见胳膊上有一些淤青:“我是故意捂着的。”这小子打过无数次架,有时候对方家长找上门,他会故意装的伤重一些,也算是这小子的一些小机灵。春桃刮了刮他的鼻子,对于这个亲昵的小动作,徐家老二没有躲他,一心惦记着去问徐六家的长辈赔钱。
徐志一直想帮自家弟弟做一回主,今日是个好机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徐六家去。有人证,有老二上的伤疤为证,还有刚才徐六亲口承认的话,徐六一家想不认也难。那老太婆骂骂咧咧,又哭又闹,老人家不懂事不要脸皮豁得出去,可做大人的还要脸面,徐六的爹黑着脸拿了几吊银子给徐志做为医药费,春桃果真说到做到,转手把这钱都给了老二。
徐志叹了一口气:“老二小小年纪为何这般爱财,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春桃捏了捏徐志的肩膀,把身子靠在他的背上:“你也不要担心太多,他就是心里觉着不安,多备些钱在身上心里才踏实,慢慢的就把钱看的太重,有时候还为了得钱投机取巧,弄些小心思,幸好他年纪还小,加上本质不坏,慢慢的一定能把他这个坏习惯给改过来。”
“另外,徐志哥别怪我说你,你对他关心的真不够,小孩子嘛,在外面难免会闯祸,有时候不要太严厉了,不然他犯了错都不敢跟家里讲,什么委屈都自己一个人吞了,你瞅他这样你不心疼?”
“当然心疼,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徐志不是个没有头脑的人,但是在和家人相处这块是一片空白。春桃攥紧他的手:“没关系,有我呢。”
和徐六一家人掰扯清楚已经到了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徐家老二难得没有往外跑,乖乖的呆在屋里,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晚饭。第二天一大早,徐家老三蹦到屋里来告状:“大哥,二哥又不见了。”
果然,床铺上空空如也,连余温都没有,想来这小子已经走了很久。
徐瘸子狠狠地摇了摇头:“养不熟的狼崽子又去哪儿了?不会又找人打架去了吧。”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春桃探头一看是徐家老二回来了,他背上背着一捆柴火,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是新鲜的猪草。原来这小子起了个大早是出去砍柴做事了。徐瘸子因为冤枉了儿子有些过意不去,迎出门外将儿子背上的柴火卸下来。
“你出门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
徐家老二没吭声,把东西扔下默默的就钻进了他自己那屋,一整个早上都没出来,但也没有再出门。春桃路过他那屋的时候,透过窗户纸上的破洞看见了这小子像只小老鼠一样在床底下猫来爬去,春桃不用想也知道床下肯定是徐家老二藏钱的小金库。虽然他还是不大说话,但是至少不往外跑,不爱找人打架了,这就是好的改变。
而且不出门的徐家老二出的勤快,有他在家,家里的水肝必定是满的,柴火必定是够烧的,鸡鸭猪也不会被饿着,院子里有一点落叶他也会去扫干净,勤快这点倒和徐志如出一辙。不过他依旧默默的不爱讲话,一个人把事做完了就回屋去数钱,当然是背着大家数钱。
这天夜里吃罢饭,洗完澡,春桃和徐志一个在屋里收拾明日回门的东西,一个斜躺在床上休息,春桃说:“老二是个勤快人,今年也十二了。老大不小,咱们得为他的以后打算打算。”
徐志没想的这么长远,在他眼中二弟还是一个孩子,不过转念一想十二岁的男娃子过上两三年就算半个成人,至于他以后做什么,他还真的没有多想。若种田种地家里田地少,老三和爹也帮不上什么忙,光靠他一个人种不出什么名堂,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难。于是春桃和徐志都想到了同一个事情,便是叫二弟学一门手艺,不过究竟学什么他们还没有想好,此事还需要时间慢慢商议。
隔日他们起了一个大早,往罗家村去。清晨文桂芬就在村口走了好几圈,有熟人同他打趣:“桂芬你别走了,徐家村离这儿有半个时辰的路,得过一会儿你家春桃才回门,女儿才嫁出去两天,你就急成这副样子,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文桂芬轻轻地瞪他们,怪他们多嘴胡说,嘴硬的说自己只是溜达松散筋骨,其实心里就是惦记着春桃,春桃长到二十岁,还从来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如今出嫁成为他徐家的媳妇,文桂芬想好好拉着春桃问一问在他家里可好,日子过得舒不舒心,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同春桃说。
并且今日回家的不只是春桃,他姐姐春梅今日也回家,上次春桃成亲春梅家婆母病了,病的还挺重,身边离不开人伺候,春梅就没有参加春桃的婚礼,今日春桃归门,春梅特意挑了这个日子回家来看妹妹和妹夫。
“幺儿,你还不起来,待会你姐姐姐夫就来了,看你还睡在床上,太阳都晒屁股了。”文桂芬转悠了两圈,回家把小儿子从床上拽起来。
吴秋华今天起的也有些晚,听见婆婆在院里喊,赶紧把头发梳好走出屋子,到院里来扫地。江木兰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清早的太阳。不一会儿灶房里炊烟升起,煮的小米粥熬出了香味,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一阵阵甜香飘散在空气中。昨日新挖了一些芋头回家,文桂芬蒸了一些,这芋头个头适中,又粉又糯,特别好吃。
一家子吃过了早饭,终于把春桃和徐志盼了回来,文桂芬接过女儿女婿手里提着的礼物,笑得合不拢嘴,叫他们赶紧进屋。
“住一夜再回去吧!”文桂芬说。
春桃笑着看看徐志,徐志点点头:“我们原打算也是明日再回。”
文桂芬笑容更甚:“那就好,那就好,床铺都给你们收拾好了。”
明明只是嫁出去几天,大婚那日的情景还在眼前浮现,对于春桃来说生活还没有什么多的变化,但村里的亲戚们、小姊妹们却像好久没见到她似的,纷纷拥到家里来,文桂芬摆瓜果摆糕点,为他们煮茶,忙得不亦乐乎。
有人叹道:“桂芬你真是好福气,两个儿子娶了媳妇,两个女儿也都出嫁了,家里就剩下幺儿了,过几年小儿子也娶了媳妇,你就什么负担都没有啦,等着享清福喽。”
文桂芬笑容满面:“对对对,我享福,这一辈子看着儿孙们幸福美满,我这心啊,就和吃了蜜似的甜。”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不一会儿文家大伯一家也到他们家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块儿吃,得摆上两桌酒菜。
徐志把外衫脱了,拎起院角的斧头熟门熟路的去劈柴。罗友良在正屋里吸着烟,透过门框正好看见他劈柴的身影,连连点头叹自己没有看错人,婚前徐志勤快可以说是讨好岳父岳母,如今还这么勤快,足以说明这孩子本性纯良。
春桃用篮子装了一大篮的豌豆,搬了一张矮凳坐在正屋前剥,预备中午用来炖肉吃。正忙着迎面走来一个小姊妹,叫做罗巧妹,是春桃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平日里经常一起说话一起绣花赶集,关系还挺不错,今年十七岁,见她走过来,春桃往边上让了让,扯过另一张矮凳放在身边:“巧妹你快坐,过来帮我剥豌豆。”
“行。”罗巧妹坐下麻利的帮着做活计,过了大概有一刻钟,两个人说了些闲话,罗巧妹抿了抿唇忽然问道:“上次那位大哥,啥时候再来呀?”
春桃一怔,想了想方琢磨出罗巧妹嘴里的大哥可能是文捕快,春桃捂嘴直笑,心想莫不是罗巧妹看上了文捕快,在这打听他呢。
“你说的可是那个长得凶,个子高,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春桃用两根手指比着眉毛,添补了一句:“对了,眉毛还粗粗的,你说的可是他?”
罗巧妹低着头,刘海儿遮住了她的眼睛,叫春桃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过那害羞的劲儿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罗巧妹低声哼了哼:“春桃你不要闹了,我问你话呢?他下次啥时候来呀?那天晚上他喝酒喝多了同我们打赌,还欠我东西没给呢。”
春桃好心起,没想到文捕快喝多了酒还会同女孩子打赌:“他赌输什么了?”
罗巧妹一边剥着豌豆一边说那晚的情景:“你喜宴那天我们划拳喝酒,他输给我了,说酒喝不下,改日送我一件东西,这都好几天也没见他送来,瞅他也不像是一个失信于人的,所以我找你问问是什么情况。”
春桃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酒桌上的话也做数吗?”
罗巧妹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怎么不算数?当然算数。”
“我看你惦记的才不是东西呢,是人吧?”说完春桃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她一笑罗巧妹的脸就红了,怪春桃说话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