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妖瞬间捂住脑袋,尖叫着跪伏在地,恐惧地望向魔王站立的位置,无的白灰色眸子里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他露在黑色长袍外的手臂瘦骨嶙峋,身量很小,看上去似乎还是个幼崽,身周浮动的一圈黑雾却明晃晃地昭示着危险性。
沃伦微微皱眉,觉得这只巫妖有点眼熟。不过他无暇细思,声色俱厉地威胁道:“立刻解除诅咒,否则,我必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魔王的怒火。”
“我没有,”在幻术卡牌的影响下,一直拒绝交流的巫妖终于开口,他喃喃地说着,浑身颤抖,眼瞳中倒映出伟岸恐怖的魔身影,“我没诅咒他。”
有幻术卡牌加持,沃伦隐约能感受到巫妖的情绪,基本能确认他说的是真话。
他侧头看向魔兵,正想问一问魔兵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就发现一众魔族齐刷刷地抬头看着自己,目光中的狂热让沃伦都忍不住后退一步:“怎么了?”
心直口快的飞乌说出所有魔的心声:“大王,您生气的样子真是太帅啦!”
沃伦:“……”
他无奈扶额,满心的火气被这些活宝搞没了大半。
翼魔飞乌倒不是过来看热闹的,而是被阿拉贝拉找来给那只被诅咒的魔兵做检查——翼魔族的魔法能力相当优秀,而飞乌是翼魔族中最强的那个,他曾经学过治疗魔法,虽然不像吸血鬼族那样精通,但帮忙做个检查还是绰绰有余。
得到沃伦的许可后,他飞到那只跟巫妖交过手的魔兵面前,右手抬起,紫色的光团落在魔兵身上。片刻后,他收回手,面色古怪:“大王,他没被诅咒。”
魔兵惊恐地摸摸自己的屁股:“可我还是感觉很痒呀?”
飞乌翻个白眼:“那是因为你被蚊子咬了!”
众魔嘎嘎大笑,这次气氛轻快许多。
沃伦也放松下来,弯着眼睛看那魔兵兴奋地嗷嗷庆祝自己死里逃生:“你也吓坏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没关系的,我还能继续巡逻,”魔兵美滋滋地挠着脑袋,“我要把魔王宫附近的蚊子都鲨掉!”
众魔嘲笑他:“当心蚊子诅咒你每天都被咬个蚊子包!”
魔兵:“哼!”
唯一跟愉快笑声格格不入的,就是木棚中依旧在幻境中沉沦的巫妖。
“好啦,都不要闹了,”沃伦笑着摇摇头,语气温和,转而看向巫妖时,又变回夹杂着凛冽寒风的威严模样,“你来魔王宫有什么目的?”
巫妖平铺直叙:“族长要我偷偷诅咒跟魔王宫做交易的中等魔族,伪装出这些中等魔族被魔王杀死的假象,这样就他们就不敢再来了。”
听到这话,魔兵们气愤极了,不敢打断魔王的审讯,互相小声嘀咕:“巫妖族怎么总是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他们好歹也是魔域大族呢。”
沃伦倒没什么反应,早在看到人物卡牌中的[叛乱x3]buff时,他就知道自己早晚要跟这几个大族对上。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尖:“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王宫附近?”
暗中诅咒几个中等魔族,根本不需要靠近魔王宫,反而是离得越远越安全,因为那样就不会被其他魔族发现巫妖的踪迹,也就不会被怀疑跟中等魔族的覆灭有关。
况且按照里尔的说法,这只巫妖已经在魔王宫附近溜达好几天了,就算魔兵如今的侦查能力突飞猛进,能屡次发现他,估计也是他没怎么认真隐藏过自己的踪迹。
那巫妖抬头,黑色兜帽滑落,露出浅灰色的短发。他的表情木木呆呆,无的双眼却不断流出泪水,声音显得有些刻板:“黑色的肉,很好吃……”
黑色的肉?
沃伦眨眨眼,忽然听懂了巫妖的意思,也想起他为什么总觉得这只巫妖眼熟。
很久之前,他刚来魔王宫的时候,曾经在前往军营的路上给一只快要饿死的小巫妖送了块巧克力。
“是你?”他有点惊地问,却没放松警惕,依旧维持着幻境的运转,“你上次为什么会来魔王宫?”
“族长要我监视新上任的魔王,”巫妖喃喃说道,“如果不能回去,托诺就要被杀死了。”
或许是幻境的威慑让他心生恐惧,也可能是本就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巫妖瘫坐在地上,碎碎念叨着族长的要求。
他的话支离破碎,逻辑混乱,沃伦和魔兵们听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理出一条脉络。
这只巫妖名叫托克,是即将成年的巫妖幼崽。按理说在都是长寿种但子嗣艰难的魔域,幼崽是该被各族精心呵护的,但托克跟其他巫妖不同,他刚出生就被巫妖族的镇族至宝——诅咒魔书选中。
依照巫妖族的传统,被诅咒魔书选中的幼崽,会在成年后接任族长之位。
然而巫妖族现任族长才两百岁,距离巫妖族的平均寿命八百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压根没有让出族长之位的打算。
正是因此,巫妖族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杀死或废掉托克。从出生起,托克便受尽磋磨,如果不是族中几位长老护着,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可他虽然经常挨饿还时不时会被毒打,魔力波动却日益强大,巫妖族长感受到了威胁,在反叛之战结束后,用托克的同胞弟弟托诺逼迫他,以派托克去魔王宫探查为借口,没给他一丁点食物,把他丢在了荒芜贫瘠的魔王宫外。
巫妖族长想得很周全,如果托克遇到魔王,魔王肯定会杀死这只胆敢窥视的巫妖,如果托克遇不到,以他当时的健康状态,肯定也得饿死。而只要托克死在外面,就不能算自己杀了他,只能说是诅咒魔书出了错。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托克居然自己回了族地。气急败坏的巫妖族长没办法,又压不住族中逐渐变大的不赞同声,只好给托克塞了个诅咒中等魔族的差事,并准备暗戳戳跟几个中等魔族联系,让他们去杀掉托克。
可托克并没去诅咒中等魔族。他从族地离开,晃悠到魔王宫,躲在当初遇到魔王的石头旁边,偷偷观察着魔王宫的一切,直到被巡逻的魔兵发现。
“我居然打了一只幼崽!我真该死!”
听完巫妖托克的话,刚才还凶恶煞的魔兵眼泪汪汪。
“那个巫妖族长还是魔吗,怎么能对自己族里的幼崽这么狠心啊!”
飞乌也气得羽毛倒竖。他是在绝境中宁愿自爆也要给幼崽们拼出一条生路的翼魔,听到这种虐待幼崽的事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病吧,族长有什么好当的!当初要不是苏尔坑我,我都没打算当翼魔族长!”
一众义愤填膺的魔族中,沃伦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个。
他的卡牌幻境始终维持着,能确定这只巫妖说的是真话,便没再吓唬托克,收起[精系幻术]卡牌,想了想,半蹲下身,从怀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吃吗?”
巫妖托克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