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你不教我,”她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带泪花了,“晚饭怎么安排?”
“好,都怪我,”他应声,凑近了一点,“跟我一起走吧。”
“东西在酒店呢。”
“家里又不会缺,你先去吧,”快到门口了,他直接示意封远英先带她上车,回身朝几人道,“还要辛苦半个月,今天就不聚了,等开完会再庆功。”
几人都应声,没有意见。
张敬文最近跟沉平莛走得近些,闻言笑道:“主席要回家陪夫人啊。”
沉平莛笑笑,没有搭话茬,反而向孟峡峰道:“老孟,等有空了,来我家聊聊。”
这话一出,旁边人投来的视线都有些惊异了。
这老小子也要倒戈了?
孟峡峰倒还是那样一贯好脾气的笑容,一边说话一边前后摇了摇头,像在欠身一样:“哈哈,那免不了要蹭主席一顿饭了!”
沉平莛含笑示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孟峡峰一进书房,将一柜子的玻璃杯砸了个稀巴烂。
夫人周琳听见动静嚷着过来,被俞强安抚住,很快就安静了。俞强带着扫把和吸尘器进来,一边收拾一边道:“今天是好日子,您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吸尘器的噪声弄得孟峡峰有点烦躁,他一把把插头拔了,做了两个深呼吸:“宁昭同还活着。”
俞强一愣,而后大惊:“她还活着?!”
“她今天都坐到我面前来了!她是今年的增补委员,沉平莛特批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政协主席不知道!”孟峡峰实在是压不住这股邪火,一脚把吸尘器踹到墙边,大步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语速很快,“沉平莛肯定是盯上我了,他今天走之前还在几个老不死的面前给我上眼药,估计是想让我弄个里外不是人。”
俞强琢磨了一会儿,劝道:“几位领导都混成人精了,不至于因为一句挑拨就以为您向沉倒戈。而且您说的是宁昭同的事,这件事的谋划,也靠不住这几位。”
“我没想靠他们!我说的也是宁昭同的事!”孟峡峰一拍桌子,声音有点高,“以前咱们占先手靠的就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现在他沉平莛的意思是他把我们揪出来了,以后就真刀真枪见真章了!”
俞强脸色微微一变:“他以前不是想把宁昭同藏起来吗,怎么现在弄得这么高调?”
孟峡峰冷笑一声:“还没明白吗,他沉平莛是个情种,宁愿全世界都知道他求而不得也要让我们没机会下手!”
“名声是一回事,这上上下下盯着他想找他软肋的人可不少,他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把宁昭同推出来?”
“他更看得起我们,”孟峡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我们更应该忌惮。”
俞强懂了,苦笑了一声:“这……那您是什么想法?我们确实没必要要宁昭同的命,也不知道跟他直说他会不会信。”
“乔孟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杂种……”孟峡峰按捺着怒气语速很快地骂了一句,揉了揉太阳穴,“沉平莛不会信我,尤其是到了这个关头了。”
“您是说,宁老师真的被治好了?”
“如果没有,他不会有底气这么挑衅我。别看他现在装得人模狗样的,他要是真的走投无路,绝对不会嫌弃我手上血多,”孟峡峰眼里划过一丝困惑,“阿纳托利那里绝对没什么成果……都到内脏出血的地步了,到底谁这么通广大,能把她拉回来。”
俞强想了想:“是不是德里亚还有什么没吐干净的,宁昭同身上有更特殊的地方。”
“估计沉平莛也会觉得我们要这么想,”说到这里,孟峡峰苦笑了一下,“所以说他不可能信我了。”
俞强把一垃圾桶玻璃碎屑放到门外,关上门:“孟光做事还是很干净的,就算沉知道,他也没证据动您。”
孟峡峰盯着他,喃喃道:“对,他没有证据,动不了我……”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他没有证据。
证据。
乔琢明这边,同样在因为证据苦恼。
黄伟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有一件事我们还没有确定:孟峡峰搞这么大一摊子,投入那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瀚文把刚取样的一袋土放过来,迟疑道:“他不是想长生不老吗?那上面说的,提取出了一种东西,可以延缓衰老。”
“应该不仅如此,”陈碧渠摇了摇头,“除了为自己延年益寿,他可能还想造出一批超级战士,否则他不该选择走到那么高的位置,反而会在敛财上更放肆一些。”
这话不算很好笑,但让陈碧渠说出来就有点异乎寻常的好笑,于是专案组几人都笑了两声。
乔琢明正在戴手套鞋套,准备亲自现勘一把:“有一点是能确定的,乔孟光和孟峡峰都没有经历过宁老师身上那种改造。”
关瀚文接话:“乔孟光尸体还存着,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申请一下,我想去看看。”
“应该很快了,”陈碧渠安慰他,“夫人是今年的政协委员,这样走到孟峡峰面前去,夫人肯定是有计划了。”
窗外,大兴安岭仍是一片白雪茫茫。
夜色压下来,偌大的厂区悄无声息,偶尔有些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却衬得天地更静了。
这里是孟峡峰集团的第二个废弃厂区,也是专案组唯一的新发现。
九点钟,乔琢明招呼了一声收工吃饭,专案组的几位从无数检材里抬起头来,活动着酸软的腰背,朝着隔壁辟出来的厨房靠过去。
晚饭是梁清做的,他是搞审讯的,干不了取检的活,只能为大家做好后勤保障。
东北这地儿不比云南,没有一个喻显辉给他们兜底擦屁股冲奶粉,现勘的基础活儿都得专案组自己来干,实在是缺人缺得厉害。光隔壁这个实验室就已经清了快一星期了,取样接近一万个,更别说后面的还有七八个房间没开始搜。
好在小陈这位同志在东北待了两年,老林子里转过不少,算半个猎人,偶尔还能给他们整点野鸡小蘑菇什么的打打牙祭。
黄伟喝了一口汤,悠悠道:“小陈啊,当时我让你来东北,心里有没有想法?”
“局长,当时我挺惊喜的,”陈碧渠笑道,“那时候我猜测您应该对这个案子有些了解,但干系太大,我不敢向您开口。您能主动提出这么不寻常的去处,那我就能认定一些猜测了。”
黄伟哈哈一声:“好,谨慎点儿好!”
乔琢明搭话:“哎,小陈,你是怎么扎进这个案子的,你老婆直接跟你说了你就去跟了?”
陈碧渠摇头,榛蘑鸡汤的热气氤氲上来,衬得眉眼漆黑:“夫人没有主动跟我聊过这些事。还是乔孟光死后,沉给了我一条线去追,那时候他才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
沉。
几人情都微妙了一下。
陈碧渠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当晚局长你看出什么了吧。”
“你小子办案倒是不错,犯案还缺点儿经验,”黄伟乐呵呵的,放下碗,拍了拍肚子,“乔孟光案现场没找到的那个手机,现在在我家里。”
陈碧渠一惊:“什么?”
在局长家里?
乔琢明也看过来:“啥意思?”
“这小子以为躲着监控扔郊区水坑里就行了,也不多往后看看,老子跟了他一路了,”黄伟夹了块榛蘑,“逼着老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大冬天跳水里捞东西,回家感冒了一星期,让我闺女好一顿数落。”
“……局长,”陈碧渠都有点局促了,“您……”
乔琢明听懂了,一拍大腿:“我靠,老黄,你有这种证据你不早说,我还去宁昭同那儿做了一份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