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念原本还压抑着情绪,因提到最尖锐的部分,便一下子爆发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照片,我就不会和你一起计划杀人。我当初是怎么想的,我怎么能去跟那种公司借钱……”
黎湘接道:“现在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人不能总往回看,都是改变不了的事。你不如这样想,照片是落在警方手里,他们是不会散播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辛念:“那照片又是谁交给警方的,是靳寻。你说得对,我要的确有个心理准备,靳寻针对你,就一定会利用我。”
黎湘:“你先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现在事情刚走到这里,你就这么紧张、焦虑,后面该怎么办?”
辛念:“我不是你,我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你这么淡定。今天是警方拿到照片,明天可能就会散播到网上。如果是你,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哦对了,你是不用怕,你已经不再是郗晨,郗晨的照片威胁不到黎湘。”
辛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说完就后悔了,她先是一顿,随即别开脸:“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黎湘垂下眼睛,隔了几秒才回:“我知道你只是着急了。而且你说得对。”
辛念闭上眼睛,思绪一时百转千回。
这一刻的她无比矛盾,她处在夹缝之中不上不下,每一个晚上都难以入眠。
她要安抚周淮,却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扭转现在的形势。她羡慕戚晚可以完全置身事外,起码在今天警方提到她的名字之前是的。她又羡慕黎湘一步步往上走,当然黎湘付出了普通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辛念回顾过去,同样都是十年,同样都在十三年前犯下错事,如今她们三人的处境却是天差地别。
这十年,戚晚遭受着精折磨。有过精病史,就不存在痊愈的可能,医学上认定好了,可以出院了,那和普通人所谓的心理健康也是不一样的标准。
这十年,黎湘一直被压榨、控制,她做过许多违心的事,从忍受到麻木,到现在不痛不痒,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她依然那么稳。
再看自己。
辛念不仅自问,是她过得太安逸了么?她一直在逃避过去,不愿面对那些黑历史,一直想着要做一个平凡普通的正常人,甚至觉得只要不出意外,就可以逃避一辈子。
她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拿着照片来威胁她,但她没想到会是警方出面。
当江进不经意地提起贷款时,即便没有提“裸”字,也足够调动她心里暗藏多年的恐惧以及本该死去的记忆,一股脑攻击她。
她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第一反应就是想躲起来。
辛念睁开眼,深呼吸两次才开口:“我今天情绪不好,语气太重了。其实我这段时间压力都很大,我逃避得太久了,越逃避我心里的恐惧感就越深,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能明白。”黎湘低声回道。
辛念相信这不是一句无关同样的话,黎湘是真的明白。
早在数年前,黎湘也有过她现在这种逃避状态,那时候黎湘的情绪病影响了周围所有人,辛念照顾她也觉得很烦。
没想到兜了一圈,轮到她自己了。
辛念:“以你的经验,到什么时候我才能面对它。”
黎湘:“当有一天你什么都不在乎了,愿意破罐子破摔的时候。”
辛念自嘲地笑了声:“原来新闻上那些事都是真的,逃了三十年的通缉犯,也有落网的一天。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也不配。”
事情刚发生之后,她还有母亲作为精支柱。后来母亲走了,闻铮出现了,她身边又有了新的陪伴。再后来闻铮也走了,周淮又和她一路相互扶持。直到她回来春城,又和黎湘重新修复关系。
其实她一路上都有陪伴,一直都不是孤军奋战,有事会有人一起商量。
如果她这十年和黎湘一样承受着非人的压力,是否到今天也能什么都不在乎呢?
辛念忽然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话转得突然,但黎湘还是听懂了:“从自责到学会不再找自己的问题,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怪罪自己,负担就小多了。十三年前咱们是做错了,但不能总拿这件事抓着自己不放。如果真的承受不住,自首是一种解脱。但如果还想搏一把,就不要一直陷入反刍思维。”
辛念又问:“你也想过自首么?”
黎湘点头:“想过。”
辛念是惊讶的,她以为黎湘是最坚定立场的。
黎湘笑了下:“我早就想过最坏的结果。我可以接受法律制裁,但要付出代价的人,不能只有咱们。有一个人更应该去坐牢。”
辛念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黎湘:“我想,既然你的照片都能留到现在,那么那间办公室里的监控视频,应该也被保存下来了。”
辛念:“你想知道在咱们离开之后,靳寻的人抵达之前,他们两个是否还活着?”
黎湘再次点头:“我要明明白白。”
说到这,黎湘又话锋一转:“有件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辛念:“什么事?”
黎湘:“我是说如果,如果下一步靳寻使手段分化你我的关系,你一定要记着今天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
辛念:“这是当然的。”
黎湘又道:“要是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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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边,你要更坚定才行。”
辛念:“你是担心照这样发展下去,咱们可能不方便再见面?你的话我记住了。”
黎湘扯出一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