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一路而来,他的心中一直有挥之不去的担忧和阴影。
——七哥。
祁王摒弃了心中杂念,先派人护送昌顺帝回寝殿休息,让徐丰兆下去指挥战后收拾残局的士兵,他自己则带着闻宗走出了宫殿。
头顶月明星稀,一轮弯月悬挂在天边。
战事开始在早上,折腾到现在,却已经过了傍晚,天黑了。
祁王一路走出了宫门,在宫人的带领下去找奚无昼。
奚无昼抱着秦如眉进了平栾的城门,此刻,正在一处偏殿里。
其他人也都在那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祁王想着,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匆匆走向那座偏殿。
宫人将祁王带到宫殿外,只见菱格花窗里透出明亮的灯火,宫女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外,不敢造次,宫殿外面,衔青跪在空地上。
少年的身影被黑夜吞没,只有发丝微微飘扬。
祁王看见衔青,脚步慢了下来,看了这个青衫少年片刻,叹了口气,徐徐走到他面前。
“衔青,起来吧。”祁王看着他道,“是秦姑娘让你这么做的,是吗?”
衔青低垂着眼睛,一声不吭。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祁王了然,道:“既然是秦姑娘让你这么做的,你不是有意,错不在你,不用跪着,起来吧。”
衔青慢慢抬起头,看向他。
祁王对上少年布着血丝通红的眼睛,心头一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衔青哑声道:“王爷,衔青杀了秦姑娘。”
祁王看着衔青,缓缓皱眉。
闻宗也忙劝说道:“衔青,王爷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他和衔青平素交情甚好,此刻怎看得了衔青如此颓废的模样。
闻宗过去搀扶衔青,衔青却一动不动,没有起来的意思。
祁王看出了什么,眉头皱得更深了,“衔青,秦姑娘是七哥的人,你应该知道。”
闻宗愣愣道,“啊?那不会是韫王殿下让衔青跪着的吧?”
祁王满脸黑线,给闻宗脑袋来了一下,“不会说话就闭嘴。”
闻宗摸摸头,赶紧捂住嘴巴。
片刻,闻宗尴尬地嘀咕道:“好吧,是我多想了,韫王殿下现在一心都在秦姑娘那儿,恐怕没心思管别的……”
所以衔青是自己跪在这儿的。
祁王看着衔青,见他久久不说话,声音不免也沉了,“衔青,你是七哥最看重的人,不要辜负七哥对你的期望!”
衔青抬头看向祁王,沉默着。
他看懂了祁王没说出口的话,终于垂下眼,“奴才明白。”
祁王最后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向宫殿。
殿门半掩着,里面很安静。
守在门边的宫女看见是祁王,不敢阻拦,推开了门。
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这座宫殿虽然偏僻,但是也很华丽,南海进贡的鲛纱微微拂动,四周点着许多盏灯火,莹莹的光跳动着。
何落妹和卢明石坐在最外面的桌子旁,一声不吭缄默着,失魂落魄。
再往里走去,平妲站在菱格花窗旁边,低头看着地毯,一动不动,阿偌也安静地站在平妲身后。
看见祁王回来,平妲抬起眼睛看看他,没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众人目光所至,垂帘的床榻里躺着一道无声无息的身影,颜舒跪在地上,正在给秦如眉扎针。
再往旁边一点,漆金衣袍的身影跃入眼帘。
光是看着他的衣摆,便可感觉到浓重的森冷和肃杀。
说不清男人此刻的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殿中若隐若现的压迫,此刻没人敢出声。
祁王站了良久,终于开口道:“七哥,父皇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
空气重新归于平静。
祁王想问秦如眉的情况怎么样了,但见颜舒紧皱着眉,额头沁出汗珠,情焦急的模样,便知道情况不妙,遂也不打扰,站在一旁安静等着。
终于,颜舒收了手,身体跌坐在地。
奚无昼平静道:“她怎么样?”
颜舒脸色有些白,转而跪在奚无昼面前,道:“殿下,秦姑娘身体本就虚弱,右胸又中了一箭,加上高空坠下,五脏六腑都收到冲击,颜舒、颜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