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会儿,却没等到沈昼的声音。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咬牙道:“放手!抓着我,却又不说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昼深如浓墨的视线胶着她,许久,终究松了手。
“没什么。”
*
吃完午饭。
下午秦双翎要上山摘笋。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愈发寒冷,但也正是这时候,第一茬冬笋冒出了头,冬笋鲜嫩脆甜,不仅好吃还能卖钱,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上山去摘冬笋。
沈昼见她背上竹筐,朝篱笆外走去,皱眉道:“你去哪里?”
“摘笋。”
她说完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恨恨一咬牙,回头警告,“你别跟来啊。”
沈昼站在篱笆里,注视着她头也不回远去的身影,微微眯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突然又变得讨厌他了。
没错,秦双翎此刻确实很讨厌他。
因为她想起了那条被他扔掉的帕子。
第一次碰见他,就是在摘笋回来的路上。她救了他,他却毫不留情地扔掉了她的东西——那条绯色莲花手绢。
那是娘留给她的东西,她一直很珍惜。
其实娘曾经给她留了很多手绢,只不过,但凡有刺绣花纹的、漂亮些的都被潘娘抢走拿去卖钱了,她一直表现很温顺,那次却哭闹了很久。
最后是秦父心有不忍,开了口,潘娘才从手绢里,挑了一条绯色的敷衍她。
但上面空空荡荡,什么刺绣都没有,最不值钱。
是她记着娘教给她的刺绣手法,在上面绣了一朵莲花。
她怕再次被潘娘看见,一直贴身保存,直到不久前在山上找到缬草——隔壁的明石大哥带她识过草药,她认得那药有缓痛镇静之用,想收集起来,以后受伤了用,便用了这条手绢,把缬草仔细装好。
再之后,她在河边碰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秦双翎背着竹筐,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胡思乱想。
那个人明明那么讨厌,她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扔了她的帕子,还对她态度那么恶劣……
可是,为什么现在想到他的时候,好像除了对他的愤怒,却没有刚开始那么厌恶了。
今天早上,他替她出气,护在她面前。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挽袖蹲下身,亲自替她洗衣裳的时候,她真的很震惊。
她根本没想过他会帮她。
而且,洗衣这种事情和他这样身份的人,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他非普通人,只要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他来自世家大族。可秦仲举都觉得男人洗衣裳是一种耻辱,他却毫不犹豫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帮她接过洗衣裳的活。
他还说,粗活应该让男人干。
他……
秦双翎忽然察觉到,不知何时起,自己心中所想竟都是沈昼,她心里一跳,赶紧将这些思绪摇出脑海。
想他做什么,呸呸,她真是昏了头了。
她救他其实并非自愿,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也就不会感激她了。
正想着,旁边一个女声插进来道:“阿眉,你怎么在这里啊?”
秦双翎一愣,看过去。
从旁边走过来的姑娘,是邻居何嫂的女儿何落妹,和她年纪一样大,扎着麻花辫,穿着碎花布裙。
秦双翎忙竖起食指“嘘”了声,“落妹,不要叫我如眉。”
何落妹狐疑道:“你名字不就叫秦如眉吗?你不让我叫你阿眉,那叫你什么。”
“叫我双翎。”
落妹好道:“为什么啊?”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记着这段时日都要叫我双翎。”
“好吧,双翎,听说你们家救了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听说长得可俊了?比白面的林夫子还要吸引人。”
秦双翎一愣,脑海中掠过男人那双注视着她时流露深意的眼睛……
她撇开不想,“说不上吧,不过落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整个村都传遍啦,现在谁不知道你秦如……秦双翎救了个秘男人,看着来头还不小呢,双翎,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呀。”
秦双翎看着何落妹手舞足蹈的模样,愣怔过后,心中却莫名涌上一股不安。
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她垂眼掩去心中思绪,匆匆转身道,“不说了落妹,我还要赶着上山摘笋呢,不然下山天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