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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待完各国使臣,太子送昌顺帝回了平栾城内休息。昌顺帝年事已高,人老了,不愿太过劳累,加之怜贵妃在旁,撺掇皇帝纵情声色,如今昌顺帝的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
走进平栾城大门,昌顺帝看向始终谦卑颔首的太子,眼中有满意,“光儿,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太子依旧低着头,搀扶着昌顺帝的手,笑道:“为父皇分忧,是儿子应该做的。”
昌顺帝颔首,“你做得很好,光儿,朕那么多孩子,就数你最为勤勉,宵衣旰食,朕都看在眼里,只是莫要太过劳累,注意身体。”
太子笑道:“儿子会的。”
“你像朕,年轻的时候肯干,也有能力,朕心甚慰。”
昌顺帝说着,望着远处城墙上猎猎的旌旗,却想起什么,眼中浮起悲伤。
太子像他,可在一众孩儿中,太子并非最像他的孩子。
那个孩子才最像他。
依稀记得幼时见到那个孩子时,他眼底的沉冷,已然是超出同龄孩子能拥有的稳重。
那才是最有帝王之像,最像他的一个孩子。
可惜……
昌顺帝想起什么,闭了闭眼,遮掩眼中沉痛,再次睁眼,恢复平静道:“光儿,你去忙吧,有你母妃陪朕就行。”
怜贵妃闻言,忙迎了过来,从太子手中接过昌顺帝,对太子使了一个眼色。
太子若无其事,对昌顺帝恭敬颔首,“儿子告退。”
见太子离开,怜贵妃试探着问道:“皇上,光儿这段时间表现尚好吧?”
昌顺帝嗯了一声,“自然。”
怜贵妃掩唇轻笑,“光儿一直勤勉,哪里都像皇上,能为皇上抚育这样一个孩子,臣妾此生无憾了。”
昌顺帝却瞥了她一眼,“太子确实像朕勤勉,但恐怕只有这一点像朕。怜儿,你作为生母,也得劝他一声,身边有几个知心的女子就够了,不要弄一堆莺莺燕燕在身边,你以为朕不知道他身边多少女人?”
怜贵妃情一僵,挤出笑,“皇上言重了,光儿身边女子不多,他时刻谨记着克己修身,如今身旁不就一个太子妃,两个侧妃么。”
“他在外面没拈花惹草?”昌顺帝摇头嗤笑,“怜儿,朕并非昏庸,光儿身边有个姓秦的姑娘,是不是兆州来的?我怎么听说那女子本是淮世侯府上的家眷,他却穷追不舍?”
怜贵妃立刻道:“那女子德行有亏,是她勾引在先,光儿才被她迷惑了。您也知道光儿还年轻,定力差了些,不是他的错……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找机会说说他。”
说着,又挽住昌顺帝手臂,轻轻笑道,“皇上,毕竟有您珠玉在前做榜样,这么多年待臣妾一样的好,光儿又会差到哪里去?即便他当真走了歪路,臣妾也绝不会放任他糟蹋无辜女子的。”
昌顺帝却沉寂着,没有说话。
怜贵妃打量着皇帝脸色,试探道:“皇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棠姐姐的事情,您也该放下了,当年本是她的错,您为何一直要放在心上呢?”
昌顺帝脸色一变,牵动心疾,猛地咳嗽起来,“别在朕面前提这个名字!”
怜贵妃心中安定下来,笑意加深道:“是是,臣妾再不提了。臣妾扶您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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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边往城外走,一边不耐烦地摘下垂冕,扔给旁边的随从樊是武。
“拿着。”
樊是武赶紧抱住垂冕,嘿嘿笑道:“今日站了这么久,又戴着这么重的玩意迎来送往,殿下辛苦了。”
太子冷声道:“好端端搞什么秋祭,还来平栾视察,我看老皇帝就是活得太舒服,没事找事做。”
樊是武立即附和道:“是是,为了应付皇上,殿下您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又要对付奚无昼那边,可谓太过辛劳。”
太子冷哼一声,“不过老皇帝来平栾也好,城门一关,直接软禁了。省得到时候打起来,我还要分心应付京城那边,防止老皇帝派兵支援奚无昼。”
说着,太子目光幽冷,“老皇帝估计还没想到自己儿子没死吧。数年前,他看似不喜奚无昼,实际却总是偏心于他,还在老臣面前说什么奚无昼最像他……也不看看谁才是这朝廷的储君,替他分担政务的儿子到底是谁!”
樊是武想到什么,面露踌躇,“可是殿下,皇上身边还有一个常忠将军,听说常忠将军从前和棠妃交好,若是届时他……”
太子唇边弧度阴骘,“你说的没错,是该防着常忠。若不是他,当年奚无昼也没办法活着离开皇宫,万一到时候他倒戈向奚无昼,这仗还真难打……听说他有个女儿,也带来平栾了?”
“是,常香茹姑娘也来了。”
太子眯了眯眼,“找个机会把她抓了,听说常忠极疼爱他这个女儿,到时候有她在手,不怕常忠轻举妄动。”
樊是武立即应声,又嘿嘿笑起来,“殿下,听说常姑娘貌美,殿下何不直接把她纳了,如此常忠将军也便为您所用了。”
“哼。”太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常忠那个老东西固执得很,我要是派人上门提亲,估计直接给他赶出来。”
樊是武也哼,“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没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大郦未来的主子,真是可悲。”
说话间,樊是武瞧见远处朝这里走来的身影,惊喜笑道:“哟,殿下您瞧是谁,江姑娘找您来了。”
太子抬起眼,见江听音飞快而来,眯起眼睛,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美人脸上泪痕未干,色惨白,眼中却压着决绝。
“听音,你怎么过来了。”太子微笑自如。
江听音盯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你手下的人私自去擒了秦如眉,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太子笑容消失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