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眉低着头,在禾谷搀扶下,慢慢走向大门。
余光里,是男人被风吹卷起的漆黑衣摆。
付玉宵正看着她。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鞋子,接着慢慢往上,扫过她崭新的衣裙,腰上的流苏系带,奢丽轻薄、缎面刺绣的外裳,她裸露的锁骨,她的脸。
最后,是她重新梳过的发。
她被抓走前,穿的是一身素白裙,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身青岚的浮光锦。
她换过了衣裳。
甚至,重新挽了发髻。
她消失了整整一日,却被太子纡尊降贵亲自送回来,还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以上种种,不用直说,旁人足以明白。
看着她走到面前,付玉宵眼中讥笑陡然加深,寒意弥漫。
一字一顿。
“弟妹,舍得回来了?”
第4章
阴晦的夜里,几豆灯火,将人拉出摇动的影子。
“嗯。”她心中颤抖,勉力微笑着。
“劳烦大哥……费心寻找。”
燥热的夜风被拉扯得很长,宛如细密的线,丝丝缕缕缠绕在二人之间。
付玉宵无动于衷,讥笑一声,漆金衣摆涟漪似的撩动。她只觉得身边刮过一阵料峭的风,男人已错过她身侧,走下了台阶。
衔青识眼色,招呼小厮,“去牵马车,侯爷要回麟园。”
秦如眉猛地攥紧手心,他果然一句话都不愿同她讲。
“禾谷,你先进去。”
禾谷一愣,看看她,又回头看看付玉宵,只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背后是马夫置凳的声音,他就要走了,秦如眉再忍不了,转身朝那道身影喊道:“付玉宵!”
马车旁的衔青一震,回身看向她。
她竟直呼侯爷的名字?
付玉宵却并不理会,依旧径直走向马车,秦如眉忍着脚踝疼痛,朝他奔去,在他离开之前,用力拽住他的衣袖,“你别走,等一下。”
付玉宵动作受制,转头扫她一眼,见她裹在浮光锦里的娇柔身体轻轻颤抖着,眸光暗了暗,“别在我这惺惺作态,我可不是付容愿。”
秦如眉咬牙,“我有话要问你。”
“付玉宵,凤冠霞帔的事情,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是,那又如何?”
果然是他下的命令。
是他让兆州的婚嫁吉店拒绝对他们出售凤冠霞帔,看来那日喜娘的话只是托辞,若她没猜错,如果没有他的命令,就算到了期限,也不会有人把东西送来!
她眼眶酸涩,咬牙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付玉宵笑起来,忽然靠近她一步,低沉的声线字字诛心,“因为我心胸狭隘,看不得你秦如眉好。”
话毕,他再不看她一眼,身影消失在车帘后。
“付玉宵,你要我怎样才能松口?”
她满心颤抖,压抑着哽咽,站在马车外,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将她照得无所遁形。
衔青站在旁边看着她,目光复杂。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男人的声音,“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秦姑娘,等价交换也要有筹码。上来。”
她盯着面前的脚凳,惨然一笑,许久,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踩上去,矮身进了车厢。
衔青思衬片刻,传来人低声道:“秦姑娘回来的事情,先别派人通知二公子和祁王,晚些再去。”
过了约莫两盏茶时间。
当所有人都等待得有些焦躁时,秦如眉终于出来了,只是,她下来的时候,却站不稳,踉跄一下差些摔下去。
衔青站在旁边,眼疾手快伸手搀了她一把,这时候才发现她哭过了,顾盼流莹的美目有淡淡的红痕,衣襟也有些凌乱,但已经像是整理过。
秦如眉撑着他的手,站稳了,朝他礼貌笑笑,轻声说了句谢谢,方不至于让自己太难堪。
随即便一步步回去了。
衔青愣住,注视着那道身影慢慢远去,手上还残留着一点柔软的温度——盛夏的天,秦姑娘的手却很凉,而且,她的手上有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