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到秦如眉手上的是一方绯红色刺绣莲花的绢帕,显然已经旧了,还有隐约破损的痕迹,像是被勾在什么尖锐的地方撕裂过,不过已经被主人细心缝补好。
禾谷知道,秦如眉一直很在意这条帕子。
禾谷其实并不理解,这条帕子论花样,论染色,都是下乘,只有上面那朵莲花的绣工还算尚可,但也根本比不上兆州织造署的绣品。
而且这帕子还破损过。
此时,见秦如眉沉默地睇着手上的帕子,禾谷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时秦如眉与付容愿刚在一起不久,正是甜蜜的时候,有一日,秦如眉不小心弄丢了这条帕子,竟两天都吃不下饭,出动了全府人,几乎把府里翻了个遍。
最后,是一个小厮在庭院的假山池水里,用竹竿捞出了湿透的帕子。
找到帕子的时候,她如获至宝,捧在手里,在池塘边失魂落魄地坐了足足半个时辰。
那时候付容愿还吃醋了,打趣她说,这条帕子是不是以前别的男人送给她的,所以她才喜爱至此。
那时她愣了一下,对上付容愿的眼睛,匆匆移开视线,只说,这条帕子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上面的莲花,是我自己绣的。
后来,这些事情便淡去了。秦如眉一直把这条帕子保管得很好,从不离身,没有再丢失过,渐渐的,也再没多少人提起。
今日这一出,倒让禾谷想起了这件往事。
“好了姑娘,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快出去吧。”禾谷轻声提醒道。
秦如眉点点头,把帕子仔细叠好收进怀里,出了屋子。
她跟着付容愿去见祁王。
兆州百姓的家宅风格,大多仿造江南山水园林设计,家中待客的厅堂一半露天,假山池塘,鱼戏流水,一半则有屋顶遮蔽,门板上悬挂匾额,张贴对联,正中一张八仙桌,两旁放置主椅,下面摆放八张客椅。
祁王坐在右边第一张椅,柳棠意则坐在对侧第二张椅,似乎在聊天,祁王身后站着两个样貌普通的贴身小厮。
秦如眉目光扫过四周,心中一惊,一切看起来好似正常,可看不见的地方,却潜伏着至少十数暗卫。
这位祁王,果然来头不小。
方才听付容愿说,他大哥淮世侯与祁王是至交好友?
可……怎么会?她刚来兆州时,就是因为打听到付家与朝廷党争没有丝毫关系,才敢进的付家。
看见付容愿出现,祁王站起身,“容愿,没出什么事情吧?”
男人身着墨锻锦袍,英气俊朗,周身矜贵之气油然而生,不怒自威。
可当秦如眉看见祁王的一刹那,心中却飞快掠过一丝诧异。
她从没见过祁王,为何看见他,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觉。
见祁王若有所觉,视线朝她移来,秦如眉一惊,忙低下头。
付容愿温和笑道:“劳烦王爷担忧,没什么事,是我没管束好下人,惊扰了王爷,着实该罚。”
“没事就好,罚就不必了。”祁王摆摆手,“本王第一次来,就使你打罚下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付容愿颔首,“王爷宽宏大量。”
祁王对面,身着花鸟吉祥纹裙的少女也站起身,她容貌甚好,精明狡黠,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捕捉到付容愿身后的秦如眉。
“二表哥,这可是嫂嫂?快让我见见。”
祁王顺势看向秦如眉,微笑道:“付二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谈可是名动兆州,本王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美人,才能让容愿如此痴心。”
付容愿也回身看她,笑眼温和,秦如眉只好走出来,“王爷安好。”
祁王看清她的脸,却忽然眯了眯眼。这个情变化非常细微,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但盯着祁王的柳棠意看见了。
柳棠意若有所思,看了祁王片刻,又看看秦如眉,歪了下头,扑哧笑道:“王爷不是被嫂嫂的美貌给看糊涂了吧,净盯着人家瞧。”
付容愿斥道:“棠意,说什么胡话。”
柳棠意吐吐舌头。
祁王倒是承认了,大方一笑,盯着秦如眉道:“无妨,本王欣赏一切美丽的东西,爱美是人之本性,无需遮掩。”
秦如眉回以礼貌一笑,“王爷磊落。”
柳棠意站得脚酸,也不扭捏,挥挥手绢道:“哎呀,坐吧坐吧,一直站着不累吗,我腰都酸了。”又笑着朝秦如眉招招手,“嫂嫂,快坐我这儿来。”
众人落座,禾年招呼小厮给众人端上糕点茶水。
祁王扫了一眼,忽然望向秦如眉,道:“听说姑娘姓秦?”
秦如眉一愣,颔首,“是。”
“可依本王所知,兆州并没有多少人姓秦,姑娘不是兆州人士?”
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秦如眉却顷刻间冒出冷汗。
不愧是能在朝廷上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人物,竟敏锐至此,她自认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他却对她生了怀疑!
她硬着头皮,轻声道:“如眉不是兆州人士,家乡在兆州以南,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县,不足挂齿。”
“原来是这样。”祁王微一挑眉,微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