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穗苗想,如果她能早些工作,大约也能减轻父亲的负担。
上次为了追嫌疑人,李天自摔了一下,肩膀肿得老高,一片淤青紫。
——那场命案中过世的,就是叶扬书的父亲。
李穗苗问:“爸爸,你这次过来,是来找——”
“吃饭吃饭,”李天自示意她继续吃,故意板着脸,“你知道你爹是干啥的不?”
李穗苗说:“警察。”
“当警察就得嘴严,”李天自说,“工作上的事,小孩子别多问,吃饭。”
李天自什么都不说。
他不会把这些东西告诉女儿。
一来,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他不愿去冤枉可能的无辜人员;二来,也是职业道德使然,不会向与案件无关人员多说半个字。
就像李穗苗曾经去打过暑假工的那个电子厂,老板死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猜测,李天自不会多说半个字。
李穗苗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守口如瓶”,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数。
叶学长父亲过世的事情,还是老师无意间提的一句。当时李穗苗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李天自让她买了水果去看望班主任。
班主任重重叹气,摇头说可惜了。
叶扬书品行那么端正的一个好孩子,这么早就没了爸。
……
李穗苗又陪父亲逛了逛校园,晚上八点钟,李天自催促着李穗苗回宿舍,说不想耽误她休息。李穗苗没办法,送父亲走到学校门口,才又慢慢地走回宿舍。
李天自在这里的一段时间,李穗苗能明显看得出父亲的衰老。
她心疼到暂时将少女情愫压在心底,即使祁复礼找她聊天,她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只想还是不要考研了,早早选个好工作,早早补贴家里……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祁复礼那样命好。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祁复礼那般家庭优渥。
李穗苗知祁复礼的母亲开服装店,生意做得很红火,在他们本地开了好几个连锁店;也知祁复礼的父亲是某品牌的地区独家代理,在祁复礼开学时还千里迢迢过来,亲自开车送他——
这些,都是军训后的座谈会里听到的。
人生起跑线上,有人天生就有着父母的助力,有人却要背负着担子前行。
李穗苗羡慕他,但不嫉妒。
倘若让她重新投胎一次,她依旧会选择现在的父母。
因为爸爸妈妈爱她,她也深爱爸爸妈妈。
千金不换。
李穗苗不知道李天自来她们学校是要问谁,她只知道自己和父亲又一块儿吃了两次饭。李天自买了晚上的票回去,高铁二等座,晚上十点到。临走前,李天自摸了摸李穗苗的脑袋,又偷偷给她塞了五百块。
在这边住的这些天,李天自已经感受到首都的高昂物价。
他们这一代的人,都习惯了吃苦,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宁可苦自己,不能苦孩子。
军训结束。
教官走得悄无声息,像是一种默契。他们不打算也不被允许和学生们进行一个正式的分别,在学生走完方队、开始站立着听领导讲话的时候,教官们已经绕到后面集合,上了归队的大巴。
不少学生因为这可能是永久的分别而失声痛哭。
——按照规定,教官坚决不可以和学生交换私人联系方式。
这是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和基本的道德。
烈日晒了又晒。
终于到运动会。
李穗苗白天跑去图书馆背了两小时的单词,为了磨耳朵,手机里一直在放各种新闻的音频。她念乡镇小学,到了六年级才接触英语,听力是她的弱项。
为了能培养语感,还是高中时的磨耳朵法子,平时吃饭、走路、跑步的时候,耳机里永远都放2倍速或者.5倍速的听力材料或vo的稿子,强迫耳朵去适应那种高语速。
这幅耳机有些劣质,淘宝上9.9元包邮买来的,漏电,冷不丁点了她一下,耳朵痛得难受。李穗苗捂着耳朵,去医务室看了看,等检查完后,也错过了运动会的开幕式。
但这不要紧。
这种活动本身就没有强制新生参加,李穗苗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打开手机,翻看群里的聊天信息。
喔。
祁复礼报了长跑。
男子的三千米长跑比赛,属于普通学生报名都会掂量一下学分值不值的那种。报名人数少,组别自然也就少,总共就两组。
祁复礼在第二组。
李穗苗对场地不熟悉,她吃力地挤开人群,往祁复礼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