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夜的邢燕寻,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堵,他放不下邢燕寻。
沈落枝能够明显感受到他游离的情绪——女子对这种事向来是格外敏锐的,她见过裴兰烬爱她时的眼,自然能感受到裴兰烬现在不爱她。
她甚至还能体会到裴兰烬此时的心情。
被迫陪着一个自己已经不爱了,却又不能得罪的女子,怕她无聊,怕她吵闹,怕她发现自己不爱了——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裴兰烬不好受,沈落枝也一样不好受,她分明知晓了全部,却又要跟着一起来演,十分考验她的耐性。
幸而她遭过一次金乌城之难,早已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故而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
转瞬间,他们一群人便到了一处林子间,一群亲兵停下,安营扎寨,架起铁烤炉,而男男女女们则聚成三三两两的一群,往山间走。
裴兰烬自是要陪着沈落枝的,只是他与沈落枝二人进山时,目光却一直忍不住往山野间瞧。
挺拔清隽的公子风度翩翩的立于山脚下,眉目姿态虽然依旧平缓,但心却早已飞了,不知道飞往了何处去。
沈落枝原先还担忧与裴兰烬苟且的是一个已成婚的妇女,但今日一瞧见裴兰烬这模样,她便知道了,一定是这山间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除却她以外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她便以腿脚疼痛的理由,拉着裴兰烬在树林外面坐了一整日。
裴兰烬被她压着,不能去山里见那让他日思夜想的某个人,面上虽强撑着,但魂却肉眼可见的偏离了。
沈落枝也不在意。
她慢悠悠的继续压着裴兰烬。
这一整个白日,裴兰烬被她压得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了。
等到了午后用过膳食后,沈落枝回到帐篷内休息,在帐篷内,听见出去打猎的邢燕寻与郑意回来了,这俩人带了猎物回来,在外烤肉,而裴兰烬本是午休了,后也跟出来一起烤了,与其他二人言谈间,竟颇为热络。
郑意还说,想要问沈落枝吃不吃,但裴兰烬却说:“落枝应当睡了,不必唤她。”
沈落枝能够感觉到,裴兰烬似乎不想让她出去——他现已显出来几分本意了,大抵是日夜相处之中很难继续演戏的缘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规避沈落枝,无视沈落枝。
邢燕寻似是有些讥诮的笑了一声,没搭话。
至于听风,听风根本没在沈落枝帐篷旁边伺候,沈落枝让他藏起来,准备跟着裴兰烬,所以沈落枝白日身边什么亲近的人都没有。
唯有袁西,一直琢磨着想要凑到沈落枝旁边去,但也一直没什么机会,袁西愁的直跟齐律抱怨,但齐律也不开口说话。
这两日间,袁西也摸出来了齐律此人的脾气秉性,他不喜与人多交流,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他们不熟的缘故,齐律周身都绕着一层警戒之意,故而,袁西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只自己犯愁。
齐律也不在意这些,安静地像是一团阴影,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往沈落枝的帐篷里递了一个水囊。
沈落枝当时就躺在帐篷里,她清楚的听见外面的烤肉声,然后瞧见她的帐篷帘子一拉一开,一双绿眼睛闪过后,她的帐篷内便多了水囊和一块锦帕,锦帕里放了两只削好的木条。
沈落枝看见水囊与木条时,心口微微酸涩了一下。
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受了太多委屈,故而稍微有个人来关怀她一下,她就觉得心口难受。
哪怕这个人是个小倌。
沈落枝擦了擦眼底不知何时聚起来的泪,咬牙想,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裴兰烬落泪了,然后便拿起木条,狠狠地刷了一次牙,继而含着满口草木清香睡去了。
——
待到了午后,沈落枝从帐内出来时,邢燕寻和郑意已经进了树林里继续打猎了,裴兰烬依旧在树林外的帐篷区域内陪着沈落枝,只是裴兰烬周身那股子焦躁意味更浓郁了。
待到晚间,树林里的姑娘们与公子们便结伴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是提了猎物的,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玩儿的很尽兴。
而在树林外,已经架好了烤架与帐篷,烧好了足够多的沸水,打猎归来的众人可以直接用以洗漱、烤肉了。
在树林外,还摆开了很多木椅,用以围坐,正中间燃起篝火,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谈笑饮酒。
沈落枝喂给裴兰烬的酒里加了一些鹿血,不多,但足够让裴兰烬心思紊乱,血脉涌动。
被她压着一整日未曾瞧见心上人,裴兰烬心里本就是焦躁的,若是再推一把力,说不准今晚,她就能逮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沈落枝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今夜是个好时候,她该给这场闹剧写上一个完美的“结”了。
所以,沈落枝举起酒杯,与裴兰烬又饮了一杯。
裴兰烬一口酒下肚,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慌,他浑身的血液似都在翻涌,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身体里酝酿,他的目光不断地看向邢燕寻,隔着人影与火光,他看向了邢燕寻。
邢燕寻似乎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正在专心致志的与郑意讲话。
郑意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涨红的,还是被邢燕寻靠得太近而涨红的。
总之是红透了,红的刺眼,红的让裴兰烬恼火。
他想明白了。
他放不下邢燕寻。
他想与邢燕寻好。
这些时日,他就从没有放下过邢燕寻,他越是远离邢燕寻,越是惦念她。
邢燕寻当初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本就不该辜负邢燕寻,既然邢燕寻这般爱他,沈落枝又这般离不开他,那他为何不能两个都要呢?
裴兰烬用他那喝多了酒、晕乎乎的脑子想了许久,只觉得心口一阵鼓动,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这两个女人都如此爱他,又都有恩与他,他都不能分离的话,为什么不能都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