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清晰的在顾沨止的脸上目睹到了一模一样的反应。这让顾沨止看起来不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种承载意识流的容器。
莫大的疑惑在他的心底升腾起来。
但他知道眼下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
“我去了。”他扶住脸上破败的墨镜,低声道:“学长,我们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顾沨止微微一笑。
盛欢踩着一片破碎断裂的台阶,急掠而出。
楼梯已经坍塌的所剩无几,所到之处皆有漆黑的触手在肆意扫荡,盛欢险险避过,不得不沿着外部锋利陡峭的残垣攀爬悬吊向上。
这活计其实相当危险,稍加不深就会摔下去跌个筋断骨折,好在这些触手似乎真的对他存着避让的心思,并不追击于他,盛欢爬的很快,他想,若是放在以往,顾沨止铁定不会让他涉险。
但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不。
盛欢想,顾沨止这么做,也并非是单纯的因为他们无人可用无可奈何。顾沨止待他的态度在这一刻是脱离了一个单纯的求复合的宠溺前任的状态,他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信任”的情绪,那是队友之间的信任,是可以放心的、游刃有余的将自己的后背与性命交托给对方的牢固“信任”。
顾沨止是任人唯贤的,他知道这件事唯有他盛欢做最为合适。
而且……
这似乎也像是一个考验。
视频里的那处储藏室看起来相当安全妥当,是没有被暴力损伤波及的区域,盛欢尽力的寻找着相对完整的屋室结构,他爬上一处交叉连廊,发现此处直通后方的裙楼,一块挂有“药研区域,非内部人员勿进”的标识让人当即眼前一亮。
盛欢破门而入。
他在幽静的走廊里一眼就看见了堪堪准备出来“觅食”的凌启灵和凌启珊。
不知怎么的,对面的两位看见他时整个人连带着脖子上新生的细小触手都微微一僵,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绷得笔直,随后掉头就跑。
这画面让盛欢十分无语,还真有种自己才是这里最大异种的错觉。
他冷笑了一声道:“想跑!”
少年疾步奔跑起来,脚下猛地蹬地,借着冲劲踩上侧墙,二次借力腾空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空翻,若是熊提在现场,大概会为他这过于矫健轻盈宛若有轻功在身的身姿轨迹所震撼,大呼“我要减肥!”
盛欢落地站直,拔出了军刀,森然对准了凌启珊和凌启灵两姐妹,走廊狭窄,这俩姐妹刚刚接上细小触手,路还没走利索,遂在原地龇牙咧嘴的扭动脖子,又原地掉头疾奔。
盛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现在十分想两刀结果了凌启珊和凌启灵,就像那天晚上砍下凌正亭的头颅一样,这两位可能的确还有些生命迹象,但绝对已经不能算作人类的范畴里面了,即便他不动刀,未来的下场也不会好,盛欢想起凌正亭的那颗头,最终腐烂到几乎只剩白骨的地步,纵使他很想帮凌氏两姐妹做个了断,但眼下也只能强行按捺住了内心的这份冲动,他想起顾沨止说的——“我要拿他们祭我的刀”。
顾沨止带刀了吗?好像没有吧。
盛欢一面赶小鸡似的驱赶着凌启灵和凌启珊,一面微有疑惑的想着,两手空空而来的顾沨止……难道又带了什么传武器?
眨眼间,凌启灵和凌启珊就没头苍蝇似的冲进了废墟地带,前方是一处断裂塌陷的连廊。
这俩姐妹还没有进化成人猿泰山的利索身手,盛欢堵住了唯一与后方裙楼相通的入口,正打算通知顾沨止,忽而看见半空中横飞舞动的巨大触手降了下来,像一处扶梯,缓缓的落到了凌启灵和凌启珊两人跟前。
这是要接凌启灵和凌启珊脱身?!
盛欢面色骤变。
这两位新生的骨髓摄食器要是被放出去了,逃逸进了市区密集的人群当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顾沨止!!!”他嘶声喊道:“顾沨止你在哪儿!!!”
话音未落,他看见一道人影从底层台阶的尽头踩着砖石断壁连跳而上,如一只猎鹰般高高的腾飞而起,衣摆鼓舞。
那是顾沨止。
他微微舒展开来五指,左手的掌心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刀。
——是真实的长刀。
这把刀通体细长,略弯,银色的刃如上弦月,光泽与顾沨止腕上的发着光的圆形表盘交相辉映。
顾沨止垂手持刀,平视前方,凌启灵和凌启珊二人的身影落在他透明的瞳孔深处。
半空中遮天蔽日的黑色触手们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如同生出了警觉的意识,他们纷纷改变了运动的方向,朝内盘曲,像一只蜷起的巨大手掌般朝着顾沨止包绕而来,眼看着要将顾沨止攥碎于其中!
然而这一刻的顾沨止不再像之前那样好偷袭了,他灵敏的从这只“黑色手掌”的指缝间穿梭而过,眨眼睛便掠至了凌氏二姐妹的跟前。
“一。”他轻声说。
长刀贯穿了凌启灵的胸口。
“二。”
刀刃翻转,削断了凌启珊的头颅。
“三。”
顾沨止猛地侧首,他森然望向背后因为暴怒而彻底疯狂的攻击形态的触手们,透明的瞳孔中突然燃烧起了青碧色的火焰。
远处的盛欢倏地浑身一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慌忙伸手揉着眼睛,将眼眶揉到酸胀的地步,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