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从外面走进来,在门上轻轻敲了敲,见众人都看过来,他轻咳一声:“还有我的位置吗?”
陈庚年有些意外,随后摇摇头:“没有。”
先造曲辕犁,后造耧车播种机,现在邵家的木匠铺,生意很是红火。
邵安没必要来县衙淌这趟浑水的。
“我看这不是有位置吗?”
然而邵安扫视一圈,自己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看向陈庚年:“你们继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裴宝来当即冲邵安抱了抱拳:“来了就是好兄弟,随便坐。”
其实大家都懂。
这个时候的县衙,正处于江县的风口浪尖,不仅有虎视眈眈的郑文峰,还有干旱、热病、水源枯竭等要命的事情。
以上无论哪件事解决不当,都会出现大问题。
但邵安就是来了。
所以裴宝来说的对,来了,那就是好兄弟。
陈庚年有些无奈:“这下,我老叔又该埋怨我带坏你了。”
邵安笑道:“我出门的时候,你老叔跟我说,家里有其余木匠帮衬,让我不急着回去,多帮衬帮衬你。”
陈庚年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动容。
到底是自家老叔,邵安爹以前虽然总嫌弃他,可关键时候,真一点都不含糊。
“行,等这事儿结束了,我请老叔喝酒。”
陈庚年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开会。
但今天这会开的属实有些艰难。
因为外面又有人来了,准确来说是一群人——陈申、裴仲、胡志峰等乡绅老爷。
他们是来抓儿子们回家的。
裴宝来问道:“咋办?”
陈庚年摆摆手:“你们去里间躲起来,我来应付他们。”
到底是一帮十多岁的小年轻,对老爹们还存有畏惧,因此大家都纷纷进里屋躲避。
唯有李泉、邵安还坐在这里。
“那逆子呢,躲在哪里?裴宝来,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裴仲第一个冲进来,没瞧见儿子,气呼呼看向陈庚年:“陈家小子,你让裴宝来跟我走,这事儿我们不掺和,也不跟你计较。”
胡志峰附和道:“对,我家也是这个意思。”
不仅他俩,其余老爷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陈申在一旁看着,多少有些尴尬——其实他也想把陈庚年带回家关起来,不让儿子做这破县令了。可中午跟陈庚年聊崩了,儿子一言不发离家,让他有些不安,怕做的太过分,父子关系真闹僵了。
陈庚年没有去看陈申,盯着众乡绅老爷们说道:“各位稍安勿躁,大家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你们的儿子,目前都是县衙的差役,接下来他们要替衙门办差,并非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裴仲第一个笑出声。
他摇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别跟我来这套,庚年,我承认你最近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可你看看,你今年7,对吧,宝来他们那群小崽子,最大的也不超过20。你们能办什么差事?又拿什么跟郑文峰斗?就算没有郑文峰,现在江县又是热病,又是缺水的,你们怎么解决?万一惹了众怒,发生暴/乱,那可是要死人的!你们还年轻,你们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又是‘年轻’。
真的很烦所谓的大人,以这副过来人的清醒语气训斥,说你们还年轻啊。
所以陈庚年决定挫一挫对方。
他看向裴仲,认真说道:“裴叔,我觉得宝来挺好的,他聪明,有担当,讲义气。而且做事果断麻利,该镇场子的时候绝对不含糊,真遇见事儿,他绝对靠得住。”
这并非虚伪客套话,这是真心的,是陈庚年这段时间对裴宝来观察后做出的评价。
但裴仲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庚年啊,我生的草包儿子我能不了解?他靠的住?别的不说,你让他治理江县,指不定要捅出什么篓子呢,还不是得我这个做爹的给他擦屁股。将来说不定,还要把家业给折腾没了。”
里屋。
将这番话清晰听到耳中的裴宝来紧握双拳。
他知道他爹看不起他,可十多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憋屈。
然后,就听陈庚年又说道:“原来裴老爷是这样想的,那胡叔呢?胡铭,他做事稳重,懂沟通,很会平衡人际关系,并且让人信服,值得大家信任。胡叔难道就不觉得,他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裴宝来身侧,胡铭有些紧张,他想听听老爹对自己的评价。
胡志峰嗤笑道:“做出一番事业?我刚替他擦完屁股,他播坏一亩地种子,我赔了人家十亩地的粮食,你跟我说他能做出一番事业?庚年,我家小子我知道,他也就看着稳重,但其实各方面平平无,老实在家做个乡绅老爷就行,折腾不来的。”
听完这番话的胡铭气到脸色发红。
因为这两天,胡志峰在家一直夸他出息了来着,原来都是假话!
“胡老爷是这么想的,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