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在蛇蛮感受不到的尴尬氛围中,红毛狐狸讪讪咳嗽道:“被,被欺骗了啊。”
妙果:“……也许是,但应该不重要。”
因为云妍从一开始就直言自己有私心,且并非蓄意要伤害妙果。
她知不知道自己开了天眼,是不是刻意隐瞒,与妙果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必然联系,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有更多益处。
不过她也太能忍了吧,红毛狐狸在妙果身上赖着不动,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它一个眼露出端倪。
这让只会演发呆小傻子的妙果有点佩服。
沈钰安寻了个干净石头坐下,随手揪起一只偷偷摸摸靠过来的香草精丢远:“狐狸前辈居然没看出来云妍的异常,真是叫人吃惊。”
果然是只长年纪和肥肉的狐狸,仗着活得久就喜欢对傻乎乎的小师妹讲些一知半解的东西,坑骗小孩儿到处打滚儿弄得脏兮兮。
红毛狐狸龇牙要扑出去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妙果努力把它抱住了。
妙果捏住红毛狐狸的嘴巴不叫它吵,小声辩解维持和平:“这都是小问题!小问题。云妍怎么样也算帮了我们的忙……只是过程曲折了些。”
沈钰安哼笑,百无聊赖地拂袖,将手搭在膝盖上:“肋骨都断了只算是小曲折?”
红毛狐狸呜呜呜呜,好像要骂他乱甩锅。
眼见师兄要翻旧账,妙果连忙对蛇蛮道:“我还有疑问!到底云家是怎么把鹿女变成家的呢,就是依靠古怪的阵法和……本家的一个女孩儿?”
“……”害得小仙子断掉肋骨的蛇蛮也急需转移话题。
“家的存在非常古老,多是与人族有恩情牵扯的妖物担任。”蛇蛮的尾巴拨拉开一片泥土地,卷起一块儿小石头和一根小木棍放在一起。
“妖物自愿与人族缔结契约,利用一种温和的阵法,为这个家族养气运报恩。”蛇蛮在地上画了一个怪怪的圈,将小木棍竖起来放在石头的上面。
小木棍顶端开始长出枝叶,像一棵小树一样笼罩石头。
“人族称呼这样的妖为家,它们的职称并非天道赐予,与河伯、山灵之职无甚联系。”一尾巴扫干净画出的圆圈,蛇蛮的尾尖暴力卷起小木棍将其捅穿了石头。
“但鹿女并不亏欠云家恩情,云家就利用另一种阵法将她与自己的女儿缝合在一起,命魂相连,不分彼此,云家对女儿的生养之恩,就变成了鹿女该还的恩。”
自由自在的鹿女就这样被人族强行再生……
妙果忍不住道:“好不要脸。”
料想鹿女姐妹俩都是这么同凡女命魂相连的吧?只是云姝被拐,不得已又用上云妍。
蛇蛮赞同道:“确实无耻。”
“多了这强行而来的恩情,又有阵法为契,鹿女就这样成为云家家,不仅要为云家养气运,还为他们挡灾。
云家抓妖杀妖,有了灵智的生灵枉死就会生怨复仇,但它们都被鹿女镇压,她是云山山灵,对云山去死众妖所形成的怨灵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妙果想起刚见到鹿女时她浑身缠绕的怨气藤蔓实体,那样多的不甘心和仇恨全部都刺向同样被迫害利用的她。
人心,有时候实在是阴毒可怕的。
“直到女孩儿成婚嫁人这年, 云山死去众妖的怨气压不住了,他们才将鹿女放出来,替他们承受怨灵的报复。”蛇蛮脸上浮现一种古怪的情绪。
“但鹿女只要从云家人身体里出来,强行欠下的恩情就不会维持太久,所以……”
沈钰安撑着下巴道:“所以云少夫人肚里的孩子,和云兴祖一直催促陈为礼去找云妍,根本就是想再找新的容器便于把鹿女塞回去续恩。”
妙果:“……”
只要云家有新生儿,鹿女就会被再次强行受恩,云家血脉不尽,鹿女永世为家,他们居然是想困住鹿女,直到她死。
蛇蛮冷漠地感叹:“人族真是怪的种族,他们将新生命看得贵重又轻贱,难以捉摸。”
“嗯,不仅如此,还有些人族狭隘地认为雌性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生育后代。”沈钰安的情绪并不尖锐,只是眼中难掩讥笑。
“那位远走行商的云妍,应该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搞垮她兄长的生意吧。”
“……原来是这样。”
妙果终于明白了,云妍说要成为大穆最厉害的女商,必然不可能乖乖在家里相夫教子,所以她干脆不要夫君,不要孩子,这本是很理性的做法。
但兄长和父亲为她招婿,总是催促她生孩子,扼杀她的梦想,试图将她变成云夫人一样身不由己的生育工具,她怎么可能会愿意?
所以想干脆推翻父兄的重压,自己掌握大权,只是没想到父兄犯下的是杀头的罪,差点全家都没了。
虽然云妍需要从头再做起,但从今往后,一定没有人可以再替她做主了。
……她真的很不一样啊,和妙果见到的那么多被迫活得麻木庸碌的女子都不一样。
妙果心里越来越觉得,苦命女子之所以苦命,也许是这个世道出了错误,而不是女子本身就是错误。
妙果同师兄就这样在云山灵境住了下来,山雀给他们找了一处很宽敞干燥的洞穴,里面只有一处可以看做是床的石台,被很多鲜花堆起来,勉强装饰得像个礼物。
灵境是个利于修行的好地方,妙果每天锻体炼刀,打坐修炼,她在红毛狐狸执意要求要拖回来的树墩桌子上放了个小篮子,给师兄的外化灵力花朵每天都装满小篮子。
小篮子每天都会空荡荡,可妙果总也看不见师兄的正脸。
他在刻意避开妙果。
“为什么呢?”
背着长刀双月晨跑回来,妙果远远看见沈钰安欣长挺拔的身影在林中走走停停,拖着尾巴的蛇蛮就跟在他身边,一人一蛇不知道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