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今早知知就被何嬷嬷拉着一通梳洗打扮,还要听她说?那些规矩短长,衣裳虽然好看,也是顾不上赏看的。
可方才?在二楼的寝屋内,妆台上插嵌了半人高的铜镜,磨得光可鉴人,知知只打镜前一走过,便看到了镜中好似红萼新放一般的自己。
确比平日都要好看。
然而一晌的笑悦过后,知知还是半蹲下身子,与萧别齐平,认认真真对他?道:“小公子,不能叫嫂嫂的。奴婢可不是小公子的嫂嫂,这?样叫是折煞奴婢了。”
萧别歪着头听她说?话,不知怎的,却是蓦然想到了当初,他同奶嬷嬷提起娘亲的时候,奶嬷嬷也告诉他?,不可以叫“母亲”,娘亲不是他的母亲。
听起来有些相似。
这?一岔开,悬着的腕子就没把控好力道,在宣纸上凝停了好一会儿,洇开了一个重重的黑印子。
他?慌张地啊了一声,坐在不远处的萧弗冷笑着起身,“不专心?习字,想挨手板子了?”
萧别低了低脑袋,下意识把手递了出去。
除了上回的女夫子,以往那些夫子没少打他的手板子,他?都习惯了。
萧弗却只用手中卷起的书册拍了一下他?稚嫩的掌心?:“还真想受罚?”
萧别不解地看向兄长,却听萧弗道:“今日就?到这?里,可先回。”
没想到能逃掉一顿手板子,萧别忙抱起兄长给他?的书帖,乐颠颠跑了。
知知见状,也在萧弗深沉的注望下,状若不察地行了个退礼:“那奴婢也先回去了?”
按理说?习字的人都走了,她这?个旁观的自也没什么事了,可殿下为何那样看着她?
萧弗的脸色带着拒人千里的压迫感。
早在方才?,他就注意到了她的自称,由奴变妾,却仍持旧称。
直至此时,终于冷冽地相诘:“奴、婢?”
知知意?识到不对,硬着头皮改口:“……妾。”
萧弗却未再置词,只走到她咫尺之外,所隔不足一拳距离。从容拿起笔山上被萧别搁下的那只狼毫,毫尖吃足了墨,至今都还没干透。
他?垂手在砚台的凹心?蘸了蘸,良久,方徐徐低问身侧的人:“可知我为何未真罚了萧别?”
知知好半天想不出别的,只能试探着答:“是因为殿下……嘴硬心软?”
“错了。”萧弗清凌凌一笑,抬眼看她:“他?虽误笔,却因有人扰他?之故。该惩戒的,岂非另有其?人?”
知知吓得退了半步,骇然问:“殿下,是要罚妾么?”
方才这屋子里可没有第四个人,能扰小公子的,可不就?是说?她么?
知知乍一听还觉得殿下这番话好没道理,再一细想,却仿佛确是她同小公子说?那句话的时候,小公子才?分了的。
再说?了,殿下要罚,她还能犟着抵抗不成。
到最后心中挣扎了一阵,终是闭了眼,认命地伸手。
“是妾的不是。殿下要打手板便打吧。”
可她忘了。萧弗手中所拿是毫笔,而非戒尺。
萧弗闲然一摇头:“教男儿自需严刻,待女子却当娇养。打手心?就?免了。”
知知颤着眼睫:“那殿下,打算如何罚妾?”
萧弗的浅薄笑貌中?,有着知知不懂的幽邃意?味:“清秋苦长,今冬期之太久。不若就?先罚一幅,墨梅白雪?”
第32章 画梅
知知还没很好地理解罚她一幅墨梅白雪是什么意思, 萧弗已?令江天严守门?外。
江天一边守着书斋,一边掏出两团棉花,堵上了耳朵。
以往循崇院内除了把守的侍卫, 就只有韩叔和几个老仆,不管谁进到了院子里, 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明显不过。
若是为着?政事?登门?造访的, 通常也都是有约在先,不会不请自入。绝大多数官员奏事拜谒的也是鸿英殿, 甚少如中秋那日一般聚首书斋。
江天看门时也乐得清闲,抱着?剑倚在门?上, 闭目养, 耳听八方即可。
那屋子里的动静, 他?也就顺道忍下了, 稍稍躲远点便?是。
但现在不同了,循崇院一下子注入了这汩汩的人流,老的少的、簪花的梳髻的,光是那嗡嗡的声?响, 就令人不胜其扰。
书斋里,切身与摄政王独处的小姑娘,却还对将要发生的事没什么觉悟。
她一眼掠过那笔尖,迟疑着?问:“妾不会画梅花, 殿下罚些别的行?不行??”
也不是分毫没听出殿下话里的暧昧, 可除了让她画梅之外,知知当真?不知该往什么上头想了。
萧弗似笑非笑,似是懒于探究她是真?笨假笨, 直截了当下令:“去案上趴好,也不会?”
知知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画梅花么?”
可一问完,她就忽然弄懂了这二者之间可能存有的关联。
殿下拿着那舔了墨的笔,并没有要递给?她的意思,他?又叫她趴好,难道竟不是要她去画梅花,而是要她作了他?下笔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