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得整个人都发烫。
…
这座大狱离审案的大理寺不远,亦在大理寺辖下。黑灰的砖墙砌得高大森严,重重包围,瞧着就很是压抑。
萧弗和知知才从马车上下?来,兵卫的长槊就指了过来,厉声斥道:“监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知?知?这才晓得,原来剥去了那华贵的衣装,殿下?也有教人呵斥的时候。
因这是兵卫职责所在,萧弗却也未作他言,只出示了通行的令牌,冷冷道:“本王已与霍大人约好。”
昨日大理寺卿霍从光霍大人确实知会过典狱长,兵卫这会儿顿时明白过来萧弗的身份,行了跪礼,又拿钥匙为二人打开了第一道铁门。
跟着狱卒到了拐角处,知?知?却停下?了步子,有些犯难地看着萧弗。
萧弗如今对她知之太深,只这么?一个眼,就明白知?知?在顾虑什么?。
无非是怕她父亲看到他同行至此,会起疑心。
他们父女相见,萧弗也没什么?兴趣旁观,遂仿佛谅解地道:“我在此处等你。”
“谢谢殿下?!”
知?知?甜甜道罢谢,头?也不回地就跟着那狱卒走入了黑洞洞的牢狱深处。
墙壁上虽点着凄暗的烛火,但因四面都没开什么?窗子,白日也同夜晚似的。
可每走一步,知?知?就觉得好像离天明的曙光近了一点。
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因犯人得的是疫病,于是被挪置到了最里?头?的牢房,周围日夜薰烧药草。狱卒另给了知?知?一块面巾,遮住口鼻。
知?知?走近了才发现,许是为了防止疫病传出来,这间牢房和普通用铁栅作门的牢房不同,倒和知?知?听说过的犯人被探视时会用的牢房差不多,只在墙上开了个小口子,可以透过这个口子和里头的人说话。
知?知?便看见,她阿爹正躺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板床上,旁边放了个小方?凳,用来放置药碗和食物。
“阿爹!”
终于见着心心念念的人,小姑娘的泪水霎时娇盈盈挂了两行,狱卒都有些于心不忍,走远了一些,把时间留给他二人。
那牢房里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吃力地转过头?。
毕竟才挺过重疾,便是在这么?微藐的光下?,知?知?也能看出她阿爹苍白枯老了十岁都不止,心一下?揪得发痛。
阿爹正唤她:“囡囡来了……你怎么?样?,还?好吗?”
便是这一声,知?知?一瞬时好像做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千金,这些日子学会的坚韧隐忍通通都做不得数了,心里?酸楚得厉害,不管不顾地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断断续续,哽咽着道:“知知现在在王府当?下?人,府里?的人都对知?知?很好,知?知?没事的,倒是您和阿娘……”
沈父起身下?床,踉跄着朝知?知?走了两步,想要去够她的脸,为她擦掉那些灼痛的泪珠子。
可走到一半,却猛地捂嘴咳嗽了一阵。
背过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父顿时有些自咎地退后。
定是看见女儿的巨大喜悦冲昏了他的头?,他竟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染患的是会传人的疫症。
于是退坐回木床上,恨不得离知知越远越好,“阿爹身子已好多了,你?别担心。你?回去吧,回去!”
似是怕与知?知?说起话来,知?知?就不肯走了,他咬紧了牙关?,那些煎人的记挂和担心就通通吞了声,连着潦倒的苦恨一并?咽进了肚子。
只一个劲叫知知快走。
知?知?没法子,颤颤巍巍地将包裹里的那一包糕点拿出来,放在小窗口上:“阿爹,这是女儿亲手做的糕点,还有一位婶子做的月饼。今日是中秋,恕知?知?不能陪伴左右,与您和阿娘团圆,只能如此尽尽心意。”
沈父亦是泪眼模糊,却倔强地岿然不动。
知?知?明白了阿爹的意思,好在阿爹看起来人还?精,她也不能再让阿爹为她操心,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说道:“阿爹,您放心,知?知?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
沈父这才腾地起身:“你能想什么办法,别做傻事!”
可知知已掩着泪转头向外头奔去。
没走两步,却是不得已迫停了匆遽的脚步。
本该站在拐角处的殿下?,不知?何时竟跟了进来。
他面色深沉地将她凝眼注望,整个人陷在昏昧的幽黑中,显得莫测而难以亲近。
这样?的距离,似已足够他将她方才所说的话悉数听去。
知?知?有些慌了,刚要开口,萧弗却一言不发转过身。
可走出去几?步,红泪淋漓的小姑娘却还僵楞在原地,不知?在游什么?。萧弗这才顿了顿,道:“还?不跟上?”
二人很快回到了马车上,知知摘下了那防着疫毒的面巾。
整张脸的胭脂都花的不成样子了。
她一边擦泪,一边等着萧弗质问她。
可萧弗端然危坐,没半点搭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