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回屋内取了瓶酒又回了露天阳台,点了一支烟,寂静的夜里,只有这段录音在不断循环播放。
直到天光破晓,宋轻舟带着轻颤抽了口气,关掉了那段录音。
他,宋轻舟,什么风浪没见识过?什么苦没有吃过?人生起起落落,再难也不过两年前,再沉痛的打击与屈辱,也不及生死别离。
既然一切都只是一个游戏,这该是他最后付出的代价,他认栽了,无话可说。
他请了两个家政,将画室搬空了,又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就当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午夜梦回,梦境中的光怪陆离侵蚀脑海,像是那人满是嘲讽的笑容,又在下一秒化成吃人的怪兽,不知何时成了他无法逃离的梦魇,难以成眠。
****
十二月,平安夜前夕,关崇远回了温哥华,去了一趟自己的工作室。
一切都如常,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母亲蒋雪匆匆给了他一个电话,告诉他平安夜不会回来了,她在渡假。
空荡荡的别墅,他一个人呆着没有什么人的气息,脑子里想不起别的事情,看着落地窗外的鹅毛大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找他的人很多,电话留言响了整整二十几个小时,没有停过,一点儿也不夸张。
次日关崇远独自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回来,自己在家里做饭。
唯一的两个私人电话,是瞿白与关老爷子的。
瞿白问他,要不要过来陪他过圣诞节,关崇远拒绝了。
关老爷子问他,何时会回来?他想了想,终是说年前会回去。
204年圣诞节,宋轻舟在中国h市忙着拍戏,关崇远回了温哥华继续咸鱼。
彼此之间再无交集,偶尔会想起过去,就好像远得像是上辈子。
如此生疏,分隔两极,曾经的相濡以沫像是个迹。
许是真的一个人呆着太寂寞,还没有等到过年,关崇远便买了票回国了。
回国第一天,俞津明就约他出来喝酒,他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俞津明与他这些年的交情,三分真情,三分利益,三分道不清的缘份。
约的地方不外乎就那几个娱乐会所,已经翻不出朵花来了。
关崇远喝了不少,迷糊中听到手机在响,俞津明晃了晃他,“关少,你手机在响。”
关崇远拿出手机时,那端已经挂了,这个时间,除了瞿白给他打电话不会有别人。
他眯着眼,看什么都是双重影的,通讯录里就那几个电话,他播了回去,斜搭着脑袋压着手机,静等那端接听。
嘟声过后,那端接听了,但是没有说话。
关崇远声音沉缓中透着几分慵懒,“我在海蓝娱乐会所,你开车过来吧。”
宋轻舟握着手机,指关节泛白,脸上一片淡漠,久久才沉声道:“你打错电话了。”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关崇远心脏一跳,酒醒了一半,他坐起身认真的看着播出去的号码,竟才后知后觉,他一直还保存着他的号码,而宋轻舟也一直没删。
说实话,关崇远有一瞬死灰复燃,嚅了嚅唇,从牙关挤出一句话来,“我们见……”
还未等他说完,耳畔已经传来一阵盲音,关崇远盯着黑掉的屏幕呢呐:“见见吧……”说完,嘲讽笑了声,脚步虚浮的走出了娱乐会所。
此时休室息的门敲响,导演助理走了进来,“宋哥,要上场了。”
“好,我马上出去。”宋轻舟修长的手指略微迟疑的片刻,最终将关崇远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今晚的戏份十分重要,可以说是《人间三月烬繁华》的最大重头戏。
宋轻舟扮演的剧中主角季长笙,季长笙是一个京剧世家出身的小当家,民国942年日本对冀中大扫荡,季长笙的家人全在那场动荡中罹难。
少年时期的季长笙凭借智谋与京剧的传承本领,前后收留了五个弟弟妹妹,流浪来到了北平,建立了新的戏班子。
在他的带领下,开创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最后投身于革命之中,与四个弟弟妹妹相继牺牲,只独留最小的一个弟弟活了下来,书写了他这一生的传。
季长笙唱得最好的戏便是‘贵妃醉酒’,在当时无人能出其左右。而宋轻舟今晚这场戏,便是要拍他唱这一曲‘贵妃醉酒’,一举成名。
为了拍好这场戏,半个月前剧组就请了当今著名的京剧大师过来指导,宋轻舟是比较有天赋的,虽还算不得很完美,但能让这位导师满意点头也是不易,所以宋轻舟压力颇大。
如今宋轻舟褪去之前硬汉形像,清瘦得让人心疼,眉宇间添的几分忧郁,却更加符合了田湛秋导演心目中季长笙的形象。
这场戏从下午三点,一直反反复复拍到凌晨一点,期间cut了无数次,稍有不满意便得重新再来。
而且京剧的戏服穿上身上很重,特别是这个头冠的重量,宋轻舟已经被压出了中度的颈椎劳损。
在场学习观摩的都不由得抽气,季长笙这个角色能驾驭的人确实寥寥可数。而宋轻舟能将这个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又肯吃得了这种苦,确是不易。
当天宋轻舟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晚饭就吃了份小米粥,在车上已经睡死了过去。
沐毅伟要背他下车,罗森看他身形比宋轻舟还‘娇小’,推开了他径自背起宋轻舟回了卧室。
沐毅伟赶紧给罗森倒了杯水,“森哥,喝水,今天辛苦了。”
罗森轻应了声,接过了沐毅伟递来的水,话不多。
他回头看了眼宋轻舟,说道:“他不需要再节食了,我看他最近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你多盯着点儿。”
沐毅伟点头,“我知道,森哥我……我们还是出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