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叹了叹,举目望向天际:“二十三万年前,紫萸女发现补天石将碎,竭尽全力寻找补天之物,后在魔界遇到了你。你的元昊天石乃是绝佳的补天之物。”
“但女怜你孤苦,无论如何都肯拿你补天,甚至为此与几大帝尊拔剑相向,最后不惜以身犯险,入九幽之境,从太阴真火中另取了混沌石,才将天补住。”
“那次她九死一生,整整昏睡了三万年,昏死前曾敕令三界,自此之后,你银川便是她唯一的弟子,谁都不可以动你!她护徒之心,足令天地动容。”
“如今帝君若一意孤行,只怕整个三界都将生灵涂炭!你忍心看着她苦心孤诣,耗费数万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说着眸光陡锐,拱起手,端端地跪下去,满脸恳切:“收手吧,帝君!”
银川脊背一僵,拳头越攥越紧,眼底浮浮沉沉变幻了数度,始终没有言语。
天后抿了抿唇,叹道:“本宫知道你放不下梨霜,说起来我也很喜欢她...若能救她的性命,别说乾坤镜,哪怕西天佛主的迦若宝境,本宫也会替你求来。”
“只万事难两全,梨霜和三界你只能选一个。紫萸女心怀苍生,悲悯天地,你当真要让她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吗?”
银川眸底一颤,胸口好似被巨石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迫得他几近窒息。
师傅,他的师傅...
若她面临今日的困境,她会如何抉择?是救心爱之人,还是救天下苍生...
他立在那里,耳畔风声大作,他却什么都听不到、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好似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看不到一丝光线。
身体也随之一寸寸冷下去,冰凉入骨。
银川眼眸渐红,腿一弯,颓然跪倒在地,凄冷的风吹得他发丝乱舞,覆在他惨白的脸上,破碎得好似一张布满裂痕的薄冰。
望着他微偻的身影,天后慨然一叹,举步走到远处,悄然候着。
台上寒风阵阵,刮得人生疼,可银川却一动不动,如木偶般跪着。过了许久,他指节微动,曲翘羽睫颤了颤,缓缓抬头。
“你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帝君...”
天后眸中微松,见银川支着地面,强撑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站定后,他眸光一厉,猛地把手插进胸膛,将心挖了出来。
刹那间,鲜血飞溅,红色的物体触目惊心,将他的手都染红了。他扯了扯唇,身子一软,再度跪倒在地,脸色煞白,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直落。
天后大惊失色,慌忙飞过去,施法封住了他的血脉。
“帝君!你这是做什么?”
银川深吸了口气,死死攥着拳头:“我本昊天石,用我的心修补裂缝,最是合适。”说着强自压住胸口的翻涌与疼痛,挥手将心打入补天石,刹那间,光芒大盛,血红的心逐渐融入补天石。
望着那血红的被吞噬的物体,天后双眸一震:“为何...只有半颗?”
银川挑起矜薄的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刺痛,却没有言语,只全贯注输送灵力,待心与昊天石完全融合,才收力。
望着快速缩小的裂缝,天后眸光大亮,正要说话时,却发现最末端有两条细小的裂缝,直至最后也不曾消失。
“这...”她瞳孔一紧。
银川薄唇微抿,叹了叹:“昊天石本世间至坚之物,却有一物,可摧之。”
天后愣了愣,脑中飞速运转:“难道是...”
银川没有言语,只捂着胸口,颤巍巍往外走,脸上满是凄凉。
“帝君...”天后下意识伸出手,银川却止住了,一步一步,摇摇欲坠,脸色惨白的可怕。
走到崖边时,他回头朝补天石望去,眸底泛过阵阵暗涌,似针在扎着。
昊天石无坚不摧,唯有情,可摧之...
他勾了勾唇角,眼尾泛起一丝猩红,深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跃入云海。
下去之后,银川并未回重华宫,而是沿着蜿蜒的宫巷,循着记忆走过梨霜曾走过的每一条小径。
莲池的水、树下的石桌、瑶池的回廊...
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砖石,都蕴着那熟悉的浅淡的香甜。
他强撑着缓步前行,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异常沉重,脸色越发惨白,嘴角也溢出了殷红的血,可他始终没有停,纵然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最后,他去了司命府,望着幽静昏暗的庭院,他甚至能想象到,梨霜和昊京闲庭信步、焚炉煮茶的情形,她言笑晏晏,灵动的好似一只飞舞的蝶。
多好啊,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银川扯了扯唇,眼底蕴满了无尽的凄凉与悲苦,咳了咳,殷红的血大股流着,擦都擦不尽,凉风乍起,吹得他发丝飞扬,几乎立不住了。
他眉头紧蹙,死死抓着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形。凄冷的月色他,他身形单薄如纸,扶着栏杆的手纤瘦惨白,每走一步都踉踉跄跄,好似一碰就碎的枯叶,充斥着枯萎前的衰败凄冷。
半晌,他终于走进梨霜的屋子,屋内寂静无声,隐隐绰绰,几缕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桌上。桌面平展光洁,那晚的酒瓶早已被人收走,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幽香,再不复那晚沉醉的气息。
物去人非,如今只剩他一人了...
银川自嘲地勾了勾唇,眼角一红,无力地瘫坐在桌畔,眼角泛起点点的水泽。
忽然,他背后微风乍凉,耳畔传来熟悉的、微醺的声音。
“帝君,是你吗?”
银川身子一绷,整颗心都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