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师书画,独步建安,他的书画,可是太师手授。
“差了一些。”魏云卿琢磨着,手指沿着笔迹移动,模仿着他作画时的手法,“陛下年轻,笔力不及太师遒劲,假以年岁,或能入佳境。”
“你就不能夸夸我吗?”萧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笑着。
“除了我,陛下应该听?到过很多夸赞的声音。”魏云卿认真谏言道:“书画本就是要长年累月练习,方能成大家,太师这般年纪,尚每日?都?要练习数纸,陛下年轻,还需勤奋。”
萧昱凝眸看着她,片刻后,认真道:“只有你跟我说的是实话,你说的不错,我与太师,的确是有差距。”
魏云卿一怔,略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反思着自己刚刚所言是不是太过刻薄,伤了他的自尊,又柔声安抚道:“但是在陛下这个年纪,能达到如此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萧昱淡淡笑着,不做言语,二人陷入片刻宁静。
天色渐渐昏暗,魏云卿坐立难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遂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好。”萧昱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魏云卿握住他的手,拦下他的脚步,她刚刚的失言,明显让萧昱情绪失落了几?分,她一时不知怎么安抚他,便抿着唇要求道:“你抱抱我。”
萧昱一怔,而后张臂把她抱到怀里,轻笑着拍着她的背,“好,抱住了。”
魏云卿也把手臂圈在他的腰上,抱的更紧密了一点,用自己?的体温安慰着他,她的下巴抵在他胸口,昂起头看着他,继续要求,“再亲亲我。”
萧昱低头看着皇后如花的小脸,领命,在她的额头、鼻尖、娇唇分别印下一吻。
魏云卿心满意?足,松开?他,提起裙子转身返回显阳殿。
萧昱看着她的背影,唯一的光消失,式乾殿缓缓被夜色吞没。
*
建安县衙。
胡法境端坐草席之上,闭目养,虽是落难,亦不改矜贵风度。
袁延伯虽是猖狂,可也没敢真的苛待胡法境,说是下狱,实则是收拾了一间闲置的公房把她看管了起来?,并非真下了县狱和贱民?同关一处。
凡是不能做绝,总要给自己留后路。
即便如此,这也是胡法境一生低谷,被关押多日?,她憔悴了很多,昔日?张扬明媚的千金贵女,也被消磨了几分锋芒,磨砺的愈发沉着。
这一日?,县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胡氏,有人来看你了。”
胡法境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逆着光,看到了门外站立的清隽人影,色一动,从草席上站了起来,“舅舅。”
裴雍不动色地跟她点点头,转身对袁延伯道:“开?门。”
袁延伯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跟他耍着嘴皮子?,“你说放就放,我这边还没审完呢。”
“胡氏的罪轮不到你审,你故意?违法朝廷法度,抓个贵族公卿,不就是想博个不畏权贵的虚名,来?沽名钓誉吗?”裴雍负手而立,道:“如今,薛太尉给你这个名,你袁延伯之名已经威震建安了,也该放人?了。”
袁延伯眉梢一挑,轻嘲道:“违法的不是我,博名的也不是我,我可不敢滥杀百姓,草菅人?命,只敢抓些个如胡氏这般的凶暴之徒,以平民?愤而已。”
“你!”胡法境紧攥手指,气的脸色通红。
裴雍抬手示意?她冷静,继续道:“薛太尉已吩咐,将胡氏案移交廷尉处置,你再不放人?,就要连你一同抓去廷尉问罪。”
袁延伯翻个白眼,咧嘴一笑,不再坚持,示意小吏开门放人。
门一打开?,胡法境便快步走向裴雍,刚想说什?么,便被裴雍正色制止,“回去再说。”
舅甥二人?,快速离开建安县衙,回去的路上,马车一路疾驰。
车厢内,裴雍给胡法境裹上一层披风,掩去她一身狼狈。
胡法境攥着披风一角,眼眶猩红,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舅舅。”胡法境紧咬银牙,恨声道:“我不能忍受这样的耻大辱,我一定要报仇。”
裴雍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智容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虽做的不错,可时机不对,现?今局势微妙,人?家正愁没机会对付我们,你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可不得狠狠折腾你。你过往一向冷静深思,这次怎么犯了糊涂?”
“还不是因为齐王殿下之事,才让我一时恼怒,失了分寸。”胡法境微红了眼眶,倔强道:“我那天就该当场一刀砍死那姓柳的。”
“好了,此事已经闹大了,你不可再派人去追杀那姓柳的,他若出了事,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你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舅舅,我恨呐!”
胡法境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少顷,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暗沉。
“舅舅,你带我去见薛太尉。”胡法境攥着他的衣袖,眼阴沉,语气坚决,“只有太尉大人?可以帮我,他会知道,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齐王妃人选。”
*
清溪码头,人?声嘈杂,熙来?攘往。
夏日?灼热的日光照在码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上,炙烤着行人?,空气的热浪都?隐隐扭曲。
岸边,宋逸为柳弘远送行。
他将一个包裹交给柳弘远,嘱咐道:“这是齐王殿下给你的,你与裴氏女郎的事情,殿下已经知情了,你遭此无?妄之灾,倒是帮了殿下一个忙,所以殿下给你准备了些细软,当作前往齐州的盘缠,以做回报。”
柳弘远微微黯然垂眸,点头,“身无?寸功,实在愧对齐王殿下如此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