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大早就守着在等消息, 没想到皇宫里刚放榜不久,姐姐就声势浩大地带着人来求亲了!
知满知道这下?事情妥定能成, 当即欢天喜地地跑去见萧寻初, 与唯一知道秘密的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师父, 师父!我姐姐中状元了!她不但?身穿状元服来提亲,还特意求来了圣上的圣旨!”
知满简直惊喜过望。
这世上能有多少人成亲,可以请皇上当媒人呢?
不要说?如今谢家老爷根本没有功名官位, 哪怕是谢家最?显赫的时候, 都从未得过这样的厚待!
对普通人家来说?,状元求亲、天子做媒,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了!
知满既开心姐姐实际上中了状元, 又开心姐姐原本的身份,终于能在外人面前嫁得十分?体面。
要知道在世人眼里,婚姻才是女人的头等大事, 若是嫁得不好?,不知要被多少人在私底下?笑话?。哪怕姐姐自己实际不在乎,他人也要恶意揣测她是故意逞强。
知满喜滋滋地想, 不愧是姐姐,连萧寻初那个烂风评都能在短短数月里逆转, 简直通广大!
然而她冲进?姐姐房中, 却看?到那个萧寻初本人, 正静静地坐在桌前看?书。
那书卷上有个“墨”字,正是姐姐先前从山上草庐里给他带来的手记。
知满噔噔噔跑过去, 双手盖在萧寻初书面上,不解道:“师父,都什么时候了!书确实是好?书,但?这会儿应当先为我姐姐庆贺吧!”
萧寻初恍惚地回过来,只是仍有些心不在焉。
他道:“谢小姐中状元的事,我先前已经听说?了。我……早就认为她必能做到。”
说?到这里,萧寻初浅浅一笑。
细碎的柔意在胸口化开,不知为何,他明明在这件事上助力甚少,却极为她开心,有一种莫名的骄傲,如同?唯有自己一人知道的宝藏,终于在世人面前证明了她的光彩。
只可惜,世人仍然没有揭开她的真实面纱。
若是知道那躯壳之后的人实则是谢知秋,想必会更加震动吧。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真的……
这时,知满催促他道:“听说?了你?还悠哉地在看?书?快起?来!你?知道女子成婚多繁琐多重要吗?接下?来可有得忙了!虽然你?是我师父,但?如果成婚时丢了我姐姐的脸,我可饶不过你?!”
“嗯……”
可不知为何,萧寻初的目光仍落在自己的墨家术手记上,似若有所思。
知满不得不再催他:“快点快点!”
萧寻初被扯着袖子往外拉,终于被拽离了桌子。
他的目光总算从手记上挪开,只得暂且放下?思绪,无奈地应了声“好?”。
*
正当满梁城因迎新进?士而喜庆非凡时,却并非所有人都愿意为此庆贺。
崇政殿前,文武百官分?列两班,而在这重重官员最?前、立于群官之首的,正是名盛一时的方朝大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人——齐慕先。
新进?士不过是刚刚走上官途的年?轻人,哪怕在这最?为光耀的一日?,仍不过是被允许站在群官最?后。
而他齐慕先,却是权势滔天、傲立于百官之上的第一人。
齐慕先站在丹墀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百多名新进?士骑马出?了东华门。
这些意气风发的新任官员,还不知他们结束多年?学业生?涯以后,踏上的将是怎样一条道路。
齐慕先目色生?冷,难辨喜怒。
每当这种日?子,他都克制不住地想起?自己当年?。
然后,他又会想起?自己那个病弱早夭的长子。
弱小而聪慧的狸儿,那年?才刚满六岁。
他自幼聪颖,字看?一遍就会写,书读一遍就能说?出?其中道理,甚至不必有人点拨。
忽然,狸儿前一晚还欢喜地说?自己作了两首诗,后一天便忽然开始咳嗽。
再后来,他咳嗽渐重,逐渐起?不了床。
齐慕先早年?清贫,为官十分?正派,还时常出?于怜悯之心接济受苦的穷人,他的俸禄仅够维持生?活,可谓两袖清风。
狸儿没有生?病时,家中堂屋窗户漏风,无财修补,冬天也难得点炭,连偶尔喝一口鸡汤都能让他兴高采烈。
狸儿生?病以后,齐慕先掏出?所有积蓄,为他寻医诊治。
齐慕先能拿得出?的诊金不多,若非梁城有些大夫受过他的照顾,知道他是个清官,愿意少拿他的钱,只怕连看?病都困难。
然而狸儿病得实在太重,民间大夫束手无策。
后来,一位大夫看?了狸儿的情况,说?狸儿情况异常,可能不是普通风寒,又为齐慕先指了一条明路——
太医馆的周太医妙手回春,曾接诊过类似的病人,如果能请周太医看?诊,或许能逆转乾坤。
齐慕先感恩戴德,当天就去求周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