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看谁都有可?能。
他一路走来,双手血迹斑斑,得罪过的人?太多,实在太多人?想?要他死了,单纯想?哪些是仇人?,根本筛选不出来。
甚至就?连他一手带大、亲自扶到皇位上的天子,也未必不会贼喊捉贼,故意放这种鱼来试探他。
那渔夫据说用斗笠遮脸,将金鲤鱼放到集市上,大声喊了几声,等?集市闹起来了就?跑,连巡逻的士兵都捉不着他,后续一下就?没影了,必是预先准备充分。
他在明?敌在暗,现在再找已然不易。
眼下,只能先想?想?如何?处理这个忽然丢到他眼前来的大麻烦。
齐慕先感到头极痛,不由拧了拧太阳穴。
对方使得这一招,实在够大够狠。
要知道这三条金鲤鱼一出,相当于直接废掉了状元这个头衔!
有了“状元王”这三个字,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今年绝不能当状元。
甚至不单单是今年,三年后、再三年后,当今圣上在世的每一届科举,乃至方朝未覆灭的每一届科举,都不能再争这个状元了!
鲤鱼身?上仅仅是“状元王”三个字,又没有说一定是今年的状元,也没有说是哪一个状元,会不会本来就?没有特?定人?选,而是任何?一个人?只要当了这个状元,就?能成为天命之人?呢?
既然如此,今后如果有人?再争状元,争的究竟是状元,还是这个“王”?
当然,其他人?只是需要向天子亮明?态度、撇清自己而已,当下最危险的,还是他齐慕先。
他位高权重,明?面?上与天子君臣相友,实则他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甚至胜于天子,与真正?的皇帝相比,几乎只是差一身?黄袍罢了。当宰相当到这个份上,哪怕他口碑再好,也难免会有谋朝篡位之类的风言风语,皇帝更是不可?能不忌惮他。
而且,天子当然看得出他一直在为儿子谋算,而他的儿子已经是这一届的会元,于情于理,都最有可?能当状元!
这个时候出现“状元王”三个字,指向性实在太强了,任谁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齐慕先的儿子齐宣正?!
天子可?能不在乎这个状元究竟给到谁头上,但他一定在乎其他人?尊不尊重他的君权、有没有越俎代?庖的意图!
“老爷,现在怎么办?”
家仆战战兢兢。
齐慕先拧着眉头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半晌,他道:“罢了,去将正?儿叫来吧。”
*
小?儿子到的时候,齐慕先已经换好官服,准备出门面?圣。
他如实对齐宣正?说了三条金鲤鱼的事,也如实告知,他当不了这个状元了。
齐宣正?显然已经听说了金鲤鱼的事,但他原本寄希望于老爹会有办法,得知老爹居然不打算不计一切手段来帮他拿到这个状元,登时失落无比。
“爹,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三条鲤鱼,一看就?是哪个混账东西故意搞您,真有这么严重吗?!”
齐宣正?满腹委屈牢骚,对那放鱼者怨气甚大。
“您对圣上有恩,圣上又一向敬重您,三条鱼有什么要紧的?圣上难道会看不出有人?故意坑您吗?这种误会,只要对圣上好好解释解释就?行了,何?必……”
“胡闹!”
齐相难得对这个儿子不假辞色,虽说语气没有过于严厉,但好歹算变了脸色。
他道:“你以为圣上一直对我礼遇有加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能为他巩固君权!当然,我手上未尝没有别的保身?筹码,不过不是非到不得已的时刻……总之,圣上的地位是动不得的!别的事他或许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有这件事,绝不能草率对待!”
“可?是……”
齐宣正?简直一口气上不来。
他遗憾地道:“我只差最后一点,就?能连中三元了……”
说到这个,齐相也未必没有遗憾。
他眼黯了几分,不知是想?到什么。
良久,齐相叹了口气,安慰儿子:“不过是差一个状元罢了,你虽缺了这一个头衔,但圣上给你的赏赐,不会比任何?一个状元少的。
“再说,不过是放弃殿试,会试的名次还在,无论如何?,你也是个进士了。这回让圣上对你有点补偿心理,你日?后的仕途,难道还会比别人?差吗?
“凡事小?心谨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官途漫漫,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齐宣正?听父亲这么说,知道这事已是尘埃落定,没有周旋的余地。
他态度软下来,换了个口吻道:“好吧,我听父亲的话?。只是……都是儿子没用,不能为父亲夺个连中三元回来。要是我再有能力一些,前几年就?能考中,又何?必撞上这事?”
齐相拍拍他的肩膀。
“要是真有人?故意拦你,就?等?着你中状元的时候出此一手,即便早几年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好了,你在家等?消息,我先去面?圣了。”
言罢,齐慕先理理袖管,大步踏出堂屋。
而那齐宣正?在父亲面?前还算老实,父亲一走,他便露出满面?愤恨的真实嘴脸来。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竟敢这种关?键时刻给我出幺蛾子!”
齐宣正?满心情绪无处发泄,看来看去,将旁边的家仆拽过来,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让对方一跌,狼狈地跪摔到地上。
他怒吼道:“还有你们也是!没用的玩意!连个渔夫都抓不到,竟然任由他在市集上喊几句就?跑了!真是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