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初呆了一刻,连忙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网兜,将尚未降落的竹蜻蜓摘下来,然后将纸片从上面解下。
这样小的一张纸,当作棋盘已是勉强,实在做不了什么传话的作用。所以,萧寻初没有在上面找到什么留言,只看到白子选好了落点,在等他进行下一步。
尽管只是很小的一个变化,可这一刻,一种陌生的惊喜伴随着血液涌进他的头脑,顷刻过遍全身,这令他不得不连忙将纸片收起来,生怕自己太过用力会将这过于单薄的棋盘扯破。
……好怪的感觉。
他产生了一种妙的直觉——
谢小姐在某些方面,或许想的与他一样,她看似沉默,其实并非墨守成规的人。
光是这一点点变化,就让他感到了两人之间的共同点,细微地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谢小姐兴许还在对面,只是两人被墙阻隔,他瞧不见她。
萧寻初对着墙面张了张嘴,可半天不知从何开口。
良久,他试探地道:“……谢谢。”
墙内是一片静默。
他听说过谢小姐淡漠少言,所以也没有期待回音。
可是,一段寂静后,他听到谢小姐有些困惑的声音:“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再陪我下棋。”
萧寻初说。
“我明明已经输了,却还来找你纠缠。”
里面仍是无声。
正当萧寻初以为谢小姐恐怕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里面之人又道:“不会。”
她的语气平静淡然,仿佛与他这样下棋,是一桩穿衣吃饭一般随意的事。
谢小姐说:“我每天看书也有点无聊,偶尔切磋棋术……挺有趣的。”
萧寻初因为她这一句“有趣”,松了口气,放下大半的心。
他知道谢小姐多半该离开了,突然,他鼓起勇气道:“我明日卯时三刻过来放竹蜻蜓,还是会放到棋室那里。到时候,你多注意一下,可以吗?”
在萧寻初看来,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安静的空档,格外漫长。
接着,谢小姐回答他:“可以。那么每日酉时三刻,我来这里送还。”
说完,墙内脚步声渐行渐远,是谢小姐离去了。
*
这日,在膳堂,萧寻初一个人就着酱油便吃光了三碗饭,看呆旁边一众小同窗。
他将碗筷一丢,道:“我先回去了!”
其他人动作一致目瞪口呆地举着筷子,见萧寻初真要跑了才回过来,忙阻拦道:“萧兄,你不吃点菜?今天有烧鸡呢!”
萧寻初回头笑道:“不吃了,烧鸡有什么好吃的,走了!”
萧寻初相貌生得不差,但平日里懒洋洋的,不是打哈欠就是发呆睡觉,少有人见他这么精的样子,倒让其他人呆了呆。
萧寻初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徒留三个同窗对着烧鸡面面相觑。
一个同窗大为费解道:“他疯了?!连烧鸡都不吃?!烧鸡不好吃难道酱油好吃?!他忘了膳堂多久才给我们做一次烧鸡吗?!”
另一个同窗连忙伸长筷子去夹烧鸡:“太好了,他不吃我们吃!快快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烧鸡都吃光!”
最后一个同窗赶快手忙脚乱地从饿虎扑食的同伴手中抢烧鸡,可是他一边抢,一边又忍不住去望萧寻初离开的方向。
他若有所思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萧兄,今晚心情好像特别好?怪了,他以前不只对木头感兴趣,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不成?”
*
这个时候,萧寻初根本无心顾及膳房最近上的是什么菜,他满心只想着快点钻研谢小姐的棋局,还有将竹蜻蜓修改得更稳定。
这两件都是他喜欢的事,令他欲罢不能。
他离开膳堂就一头扎进屋里,将木质棋盘摆开,在上面一子一子推敲。
他每每兴奋地放下一子,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将棋子收回来,重新再考量。
如此这般,这日,他直到深夜,方才在棋盘上落下最佳的位置。
萧寻初选完落子位,仍兴奋不已,在屋里徘徊了两圈,又坐下来,重新选了木条和小刀,对着图纸修改一番,又忙碌起来。
萧寻初的手指十分灵巧,做出来的材料既规整又干净,
他忙着修改竹蜻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它改得更好些,飞行能更稳定,不知不觉,便入了。
萧寻初的眼凝肃,此刻只怕有人唤他名字,他也听不见了,若进入万里无人之境界。
待全部完成,已是清晨。
次日天蒙蒙亮,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避开守夜的师长与起得早的学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