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善易没想到小殿下这么有趣, 裴岘太闷,什么玩笑话也不肯说。
喝了茶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试探问:“阿鲤和蕴玉从前就认识?”
赵幼澄见他新,以为是裴岘救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解释:“说来渊源有些远, 你知道裴大人的一笔字写的漂亮,但很多人并不知道他是和谁习得的。我先生明松先生拜在梦谭先生门下学画,梦谭先生只收过两个学生, 一个是师伯张克定,一个是我先生。梦谭先生参道小有所成, 晚年一直在外游历,机缘巧合指点了裴大人的书法, 因为裴大人的先生杜大人还在, 所以梦谭先生并未行拜师之礼, 但先生有交代, 先生和师伯都认这个小师弟。所以算起来我要称裴大人一声师叔。”
赵善易惊讶:“原来如此。”
赵幼澄:“我原先也并不知道,临来上京城时先生才说起。”
她撒起谎来, 眼睛都不眨。
赵善易煞有介事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师叔,要不然……”
“要不然我早已身首异处了,但裴大人性情刚直, 未必会领我的谢意。还望表哥能替我美言几句。也不知道杀我一个女眷, 能做什么?”
赵善易见她性情爽快,边说:“京中传闻,冯直是陇西李家的人……”
赵幼澄不怕他提这件事,就怕他不惦记。
“是,但做这桩生意却是冯直擅自作主。冯直原本是市井草莽, 最讲江湖道义, 因为和高崎高大人有些交情, 见高大人有难,便私自卖粮给高崎,解高崎的燃眉之急,也算救凤阳府的百姓。”
“可粮价并不便宜。”
赵幼澄解释:“冯直的粮并不是买江都的夏粮,按照市价是不赚钱的。可朝廷在江都买粮定下的价格太低,粮商凑不齐。高崎这才写信求助冯直,冯直从钱塘运粮北上,这个价钱依旧是赔钱的。内阁的大人们想必是不知道,夏粮卖给了江南的那几个大族,若不然怎么会定下低价从粮商手中强买,要不然高崎也不会无路可走,去寻草莽出身的高崎帮忙……”
赵善易天的叹气,这位殿下心思也太尖锐了一些,三言两句就将利害说得清清楚楚,听着好似三言两句,可其中牵扯的人太多,原本是这么回事,但等到吵起来,却又不是这么回事了。
赵善易对冯直并无恶意,叹了声:“这冯直也算是一条好汉。”
赵幼澄不以为意,叹气道:“市井草莽出身,最是讲义气,终是害了自己。他和是我府上的总管的族弟,若不然轮不到我多嘴的,想必是我多嘴给我惹了祸。”
赵善易嘴太快,接了一句:“那倒也未必……”
他说完才意识到,盯着赵幼澄看了眼,无奈失笑:“殿下真是……”
赵幼澄也听到想听的了,一改沉重,立刻笑嘻嘻说:“表哥不必如此客气,想必表哥也是爱茶之人,我这里不光有春见叶,今日让表哥尝尝其他的茶。”
她也来了兴致,让章嬷嬷备了茶炉煮茶。
赵善易见她并不痴缠试探,叹了声好聪明的人。
他见女婢手中的茶有些特别,自己也是爱茶之人,便一心品茶了。
红色茶汤,色泽浓艳,他尝了口,起初是浑厚,然后才是回甘,味道醇香。
他赞了声:“好茶。”
赵幼澄:“表哥喜欢就好。”
等喝完茶,赵善易和她已经成了好友,笑起来说:“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明日让……你表嫂来看你。你不用怕,太微宫有人守着,我这个步军都统要是还不能让你觉得安稳,那我自己去和陛下请罪。”
赵幼澄:“那就谢表哥了,上京城里没有人敢动刀子,要不然那帮人也不敢偏等我出了城才动手。”
赵善易也知道她不似看起来那个温顺,没有哪个十五岁的小娘子被追杀坠马,不过才几日,就能面色寻常。甚至聊起这件事丝毫没有惧怕了。
实在是胆识过人。
赵幼澄让章嬷嬷给他准备了茶叶,介绍说:“我从姑苏回来这么久,也没认识多少人。囤的茶还有大半,这是姑苏的春茶。”
赵善易笑着告辞,亲自拎着茶叶直奔裴岘府上。
裴岘日日出城当差,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了。
至于那几个刺客,至今都挂在墙上,其中一个的家眷已经找到了。
他非常沉得住气,只是有时间了才去看一眼,既不暴怒,也不灭口。只是要求问话的时候,有人能回答,否则不保证他随手做什么。
能问出来的话并不多,起码这些人并不知道是谁指使,只知道他们都是一个姓杨的富商府上的人,富商是东昌府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其实他知道,这些人未必知道什么,但是人在这里,对方就知道他手里有东西。
赵幼澄很可能是受他牵连,他心里已经确定了。
赵善易来了后,见他穿了件薄衫在书房里写东西,像是今日并未外出。
赵善易装腔作势,将茶叶放在他面前桌上,说:“我新得的茶叶,正好一起尝尝。”
裴岘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些天负责太微宫的安全,日日混迹在太微宫,定然是赵幼澄送他的。赵幼澄出手大方,是因为她不喜欢春见叶。
若是她喜欢的茶,她连一两都不肯送人。
“放下吧。”,裴岘淡淡说。
赵善易嘿了声,坐在旁边说:“你倒是悠闲,四平八稳,人家殿下叫你一声小师叔,你舍身救人不是跑的挺快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过问了?”
裴岘低头不说话,皱眉:“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
说完抬头看他一眼,才说:“陛下不是让你护好你姑姑吗?”
赵善易被他顶了一句,有点想和他翻脸了,没好气说:“得,殿下大气着呢。和我母亲那边论起来,叫我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