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儿原本还担心祁衔清会在路上故意拖延时间,可最后却因骑得远不如他快而拖了后腿。她着急得快哭出来,恰在此时听见祁衔清问她:“就是那座院子?”
她顺着祁衔清指的方向看过去,忙点头:“对!”
祁衔清听罢立时将药方掏出来给沈不屈看,语速极快地问道:“这是当初医您写的方子,劳您再看看是否还有哪里需要改动。”
沈不屈讶然不已:“这都快四年了吧,陛下竟还留着?”
栩儿亦将目光落在祁衔清脸上。
祁衔清眸光黯淡一瞬,并未回答,只催促他快看。沈不屈细细问了栩儿如今崔幼柠的症状,言道:“再加炙黄芪六钱便可。”
“好。”祁衔清当即将药方交给栩儿,“听到了?你去拿药,我送医过去。”
见栩儿目露迟疑,他不耐道:“若我真敢私自动手杀你家小姐,她早在三年前第一回下毒害陛下时便没命了。”
栩儿咬了咬唇,立时带着药方往最近的药铺赶。
祁衔清带着沈不屈扬鞭策马,在沈不屈的尖叫声中一路未停疾驰到山下,尔后利落下马,低声说了句“得罪”,拎起沈不屈就往上冲。
他自幼习武,又长得高壮,浑身极有力气,在山路上也能健步如飞,很快便到了木屋前。
沈不屈被放下来时无比震惊道:“难怪陛下点名要你送我来。你小子也太猛了,带着一个我还能跑这么快。”他年近四十,这几年又背靠宁云简胡吃海喝,胖了不少,若叫他自己爬,定是要一个时辰才能到。
祁衔清只当没听见,见他似是还未从方才坐快马的惊恐中缓过来,索性再次把他提拎起来,到崔幼柠的床前才放下。
旁边守着的梓儿瞪大了双眼,惧怕地觑了祁衔清一眼,然后跪在沈不屈面前:“医,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沈不屈见到崔幼柠的面色,当即目光一肃,无瑕同她多说,立时取出金针上前。
祁衔清喝了几盏茶,稍歇了片刻便快速下了山,走到一半恰好碰上拎着一捆药的宁云简,侍卫在后头追,栩儿则在更远的后头。
他见着主子并不觉意外,因为宁云简一向很能忍痛,若非如此,当初主子中噬心蛊后便不可能活下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疼主子。
宁云简一见祁衔清便问:“她如何了?”虽说着话,脚步却没慢半分。
“暂时稳住了,但怕是得服了汤药才能确保无事。”
宁云简听罢暗松了一口气,不再同他废话,步子又加快了许多。他身形颀长,体格健硕,走起山路来祁衔清都追不上。更何况祁衔清如今体力只恢复了一大半,自是只能和那群侍卫一样被主子抛在后头。
离那个小院子越近,宁云简的心便跳得越快。他进了院门,快速扫了眼院中的布设。
这座院子里头只大小两间老旧的木屋并一个小厨房。就算是大的那间木屋,也连当初东宫侍婢住的地方都不如。满院唯一明亮些的色彩便是院门旁种的那棵桂树。
宁云简眉头一皱,想到不能再耽搁,方按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重新抬起步子往里走。
屋中的陈设也极简陋,无花瓶屏风,无纱帐珠帘,桌椅只是寻常山木所制,窗子上亦未雕花,脚底踩的是坑凹不平的木板,而非柔软名贵的绣花地衣,横梁上有虫蛀的痕迹,失了原有的颜色,屋顶还有好几个未补的小洞。
宁云简闭了闭眼,将目光收回来,可刚往前走了两步,便死死盯向崔幼柠躺着的那张垫着茅草的破木板床上。
这一年,她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震惊,气怒,以及某种他抵死都不愿承认的情绪瞬间占据了他整副身躯。
第5章 玉佩
梓儿听到声响,以为是祁衔清拿药回来了,转头却见来人容貌昳丽,身形挺拔如松,着一袭玄色金织团龙纹锦袍,腰间佩戴雕龙美玉,气质澹然,贵气至极,正面色极冷地盯着崔幼柠所在的方向。
她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双腿顿时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叩见陛下!”
宁云简没有理会,将视线移到崔幼柠的苍白小脸上,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许久,尔后又扫过她身上的灰白布衣和她盖着的粗麻被子,继而蓦地定在从她紧握着的右手露出的玉佩一角和穗子之上。
他怔怔看了片刻方回过,语调恢复如常:“起来吧。”
梓儿颤颤巍巍站起来,大着胆子去看帝王的色,却见对方色淡淡,一点喜色都看不出。
她忍不住瞥了眼小姐手中紧攥着的玉佩。
这块玉佩意义非凡,是陛下赠予小姐的定情之物,陛下不可能不记得。
陛下这是没看见,还是虽看见了却已不在意了?
宁云简把药和方子递过去,打断她的思绪:“照方中所言熬药。”
梓儿忙回接过来,小声应是,担忧地看了眼主子,咬着唇转身跑向小厨房。
沈不屈正在收针,见他走上前不由惊疑道:“你自己爬上来的?”
宁云简“嗯”了一声,末了又补了句:“朕心里有数,在马车上歇了许久才上山的。”
“少骗我!你每回发作疼一个时辰,却到得这般早,怕是蛊毒还没发作完就开始爬了。真是的,要见仇人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她当真无碍了?”宁云简不欲听这些,当即出言打断。
“待喝了药,明日中午便能醒了,只是还需养上些时日身子才能恢复过来。”沈不屈说完又幽幽感叹一句,“此番可真险呐,但凡我再迟得半刻到此处,你这仇就又报不成咯。”
宁云简听罢静了许久,低声道:“确实好险。”
他想了想又问:“除却此病,她身上可还有旁的病症?”
“旁的病?”沈不屈轻哼了声,“除了体寒虚弱,难以有孕外,倒也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