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臣不敢欺瞒陛下。”
哗啦!
桌案上一切事物皆被帝王震怒拂下,他大步跨下台阶,一把抓起郑容衣襟,迫使他惶恐抬起头。帝王冷峻的眉目因暴怒染上赤红:“郑容,朕是信你,才将一切都交由你,也从未怀疑你的话。你告诉朕,若阿青已经死了,今日朕为何会在宫宴上见到她?!”
“什么?!”郑容大惊。
当年他与那个温家小姐说好,温家小姐分明是心灰意冷,言明再也不会纠缠皇上,主动配合假死。云城天高地远,皇上又因悲痛不忍故地重游,温宜青是如何混进宫宴中来,还被皇上看见?!
但事已至此,已无法遮掩。
他脑子里飞快转过,殷切地道:“那位温姑娘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商户,陛下却意欲立她为后。她身份低微,如何匹及?”
边谌松开手,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陛下,微臣一心为陛下打算,绝无二心。”郑容跪在他的脚边,头磕在冰凉的石砖上,闭上眼,咬牙道:“仅是如此。”
当然不止如此。
他们郑家有从龙之功,自皇帝登基以来,便一直得皇帝重用与信任。他的姐姐更是后宫中唯一的女人,掌管中宫事务,说一不二,最是风光不过。
哪怕他心知郑贵妃有名无实,也不以为意。他乃天子近臣,最是明了帝王心意。
先帝荒淫无道,宠妾灭妻,连当今太后都险些丧于宫斗之中,诸位皇子更是为帝位争得死去活来,皇帝因而厌恶后宫。只是少年皇帝初登帝位,政权不稳,群臣屡上奏折,请纳后宫,他们郑家便主动送了家中女儿入宫,一为皇帝分忧,二为巩固权势。
这些年来,一直未出差错。不论是太子登基,还是郑贵妃诞下皇子,待皇帝老去,他们郑家的风光依旧能延续百年。
偏偏向来冷心冷情、他的姐姐在后宫十余年也未打动的帝王,独独在江南小城为一民间女子动了真情,还要接她回京,立她为后。
一面是侍奉的君主,一面是家族的未来,他也曾左右为难。
本以为瞒得天衣无缝,这些年来处处遮掩,那位温姑娘也一直好好待在云城,未有动静。这么多年,本以为此事早该过去,连他自己都忘了那个温姓姑娘的面容。
怎么偏偏……偏偏她竟进了宫?!
边谌目光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连郑容刻意压抑的粗重喘|息声都显得尤为清楚。尽管他勉强维持镇定,可额前已遍布冷汗。
晌久,皇帝讽刺一笑。
“朕记得,当年你刚到朕身边,连只鸟都不敢杀。”
边谌转身走回高座之上,脚步声沉闷,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的心上。郑容浑身颤抖,冷汗直流,连跪都跪不稳。
“这些年,你的胆子当真大了不少。”
……
第二日不用上学堂,日上三竿,被丫鬟喊了好几声,善善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昨日进宫参加一趟宫宴,回家的晚,早过了她平日里睡觉的时间,在马车上便倒头睡了过去,后来的事情便什么也不清楚。
她伸出手,撒着娇叫丫鬟抱她起床,穿了衣服,梳了头发,才乐哒哒地跑去找娘亲一起用早膳。
今日家中的厨子也大显通。用海参干贝煨了一锅鲜粥,佐以蒸得软糯的凤爪,水晶剔透的虾饺,春卷金黄,乳鸽咸鲜,小菜若干。善善吃得头也不抬。
一大早,奶娘便在念叨:“……听说昨夜郑大人受了鞭刑,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被送出宫的时候,家中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温宜青冷淡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也不是奴婢打听,外头都传遍了。”京城乃天子脚下,一有风吹草动,黎民百姓都有耳闻,更何况他们附近住的也有达官显贵,消息最是灵通。奶娘絮絮叨叨:“都说这郑家是贵妃母族,多风光显赫,就是忠勇伯府也比不过的,前几日还称一声国舅爷呢,这一眨眼的功夫,便是狗都不敢往郑家门前过。”
“……”
“对了,听说郑大人还被调职去往越州。”奶娘说得倒吸凉气:“那越州多荒凉,寻常人都不愿意去,与流放有何差别?”
“小姐,您说郑大人这是犯了何事?竟惹得皇上如此生气?”
温宜青眼皮也不抬一下,往小女儿碗中夹了一个虾饺:“反正与我无关,管他作甚?”
奶娘唏嘘一阵,倒也不再提。
一顿早膳还没用完,守门的下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主子,外头来了人,送来一车东西!”
善善从饭碗里抬起头,下意识地问:“又是沈叔叔吗?”
“非是沈公子,倒……倒像是从宫中来的人……”
善善转过头,与娘亲面面相觑。
温宅门口,一名宫人牵着一辆马车等着,车上装了满车东西,绫罗绸缎,古玩珍品,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一座等人高的西洋钟。
一见善善出来,他便笑眯眯地道:“温家小姐,咱家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给小姐送东西的!”
第3章
“给我的?”
善善睁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宫人,以及他身后的满车礼物。她忍不住扬高声音,又雀跃地重复了一遍:“太后娘娘给我的?!”
宫人应道:“便是太后娘娘指名道姓, 是要给温家的温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