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松右臂一挥,直将易云霜甩回原地,此刻也不再顾及什么伤势,双腿化作车轮一般向外飞驰而去。
看着吕松如此急切奔走,一众易家将领才稍稍缓和脸色,对于吕松这等性情中人他们自然也是敬重,可即便如此,吕松若是敢对易云霜不敬,这群叔伯也决计不会答应。
“云霜,你为何不告诉他‘燕尘’的事?”
易云霜色落寞,只望着手中从未扔下的伤亡名录久久不语。
“哎,”易五一声叹息:“这小子还说不领情,为了救他们,‘燕尘’一千八百位弟兄啊……全没了啊……”
“嗒”的一声轻响,晶莹的泪滴终究从易云霜的眼眸中滚落下来,在那张微微浸湿着的伤亡名录第一行,赫然写着十个大字:“兵燕尘,全军无一生还。”
*** *** ***
南明历一百三十八年,易云霜率冀州军五万,协兵“燕尘”决战乌城,鲜卑王慕容先以三十万大军阻敌,出兵“厉鬼”以抗“燕尘”,双方苦战一天一夜,伤亡惨重,最终以冀州军惨胜收复乌城。
经此一役,兵“燕尘”与“厉鬼”全军覆没。
刚刚苏醒的吕松自然还没能知道那一战后的战局走向,此时的他发了疯似的奔跑,直到闯入医馆内宅,见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盛红衣时,他这才如释重负的跪倒在地。
“你来啦,咳……咳咳……”盛红衣的面色寡白,显然已是没了生机,可她此刻色却是颇为安详,显然是终于等到了她想见的人:“我让大夫为我金针续命,就想着还能再见你一面……”
“将军!”吕松轻唤了一声,面色沉重的走上前去,按着之前在乌城时的习惯抚上了盛红衣的脉搏,体内真气缓缓注入,一入肺腑便已发现盛红衣五脏里混沌一片,确如先前易云霜所说已是药石无医了。
“莫要再白费力气了,”盛红衣瞧他脸色不善,当下却是轻声安抚道:“能在乌城撑下那么多天,我也早已是心满意足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吕松言语之间已然带了几分哭腔:“她说咱们的兄弟还剩两千人,他们……他们都在等着你啊!”
“不,”盛红衣淡然一笑,随即却也抬出左手搭在吕松的手背上,感受着少年手上的温暖脸上显然舒缓了许多:“他们等的是你。”
“易云霜与我说起过,乌城残军历经苦战乱战无数,能在鲜卑大军围剿下活下来的,都会是战场上的精兵,但我死之后群龙无首,唯一能将他们聚集一起的,便只有你。”
“我虽是主将,但在乌城时早早伤退,非但无功,反而成了你们的拖累,从今往后,你便带着他们建功立业吧!”
盛红衣一阵言语,脸上的气色却是越发惨白,吕松瞧得心疼可却又不好打断,直待她说到拖累“一句”时,吕松才出声反驳:“什么拖累,若不是你扛着病体与我等生死与共,残军军心早已散了,且不说之后的巷战躲藏,光是破城之时我等都该早死了。”
盛红衣看着少年略显激动的色,心里仿佛涌入一道暖流,从军多年,她已少有了作为女人的温柔与感性,可在乌城这段时间,眼前这个少年给了她太多的安全感,甚至到得后来,他已成了全军上下的心中靠山,这样的少年,又有哪个女人不为之心动。
可她终究是将死之人,话到嘴边,也只能轻轻感叹:“吕松,答应我,带着他们好好活着……”
吕松闻言一阵沉默,他性情虽也有时冲动,可如今也知道盛红衣的伤势危急,沉吟几许,吕松缓缓起身,径直向后跪倒在地:“吕松定不负将军所托。”
“能……”盛红衣嘴角微微抿动,显然已是撑到了极限:“能唤我一声‘红衣’吗?”
吕松心中微颤,到得此时他哪还不明白她的心思,两人虽是年岁辈分差上一些,可毕竟同生共死,到得此时他又如何能够拒绝:“红衣……”
盛红衣安然一笑,脸上却并未如先前那般安然,将死之人本该释怀一切,可偏偏到得此时,她却有了诸多遗憾:可惜她未能再活十年,不能见到眼前少年意气风发建功立业的时候,又可惜她未能晚生十年,不能与这少年举案齐眉,共驰天下……
带着诸多遗憾,盛红衣眼前逐渐灰暗下来,仿佛夜幕降临,一切终归宁静,然而就在这宁静来临的刹那,隐约间却似乎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呼喊:“松……松哥儿……城里来了个怪的女人,指明说要见你!”
吕松看着盛红衣渐渐衰落的气息,哪里还有闲心去见所谓的“女人”,刚要出声拒绝,却不想张先却是语出惊人:“那女人说,她或许救活好将军!”
*** *** ***
东平麓王府。
麓王府邸近些时日明显热闹了不少,一来是二少爷萧玠归家,府中几位王妃姨娘时不时办些酒席来请这位离家十年的少爷叙旧玩闹,二来是麓王赶赴胶岛一带督战水军,府中主人不在,约束自然少了许多。
“什么事这么高兴?”一早醒来,萧玠已是瞧见府中管家正为下人们一一派发赏钱,心中难免好。
“回二少爷,刚刚传来的消息,王爷打了胜仗啦?”
“不过是一群倭寇而已,至于如此吗?”萧玠满脸不屑,他印象里父亲戎马一生,早年东平府内平息叛乱、剿灭异族大小战役无数,每次都是大胜而归,如今不过是整肃海上倭寇,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相公有所不知,”一侧的吕倾墨不知何时也从房中走出:“东平府海军不过五千,而倭寇势力虽散,但真要算下来据说有数万之多,王爷这一仗,足可震慑海上,沿海百姓日后定会大力称颂,届时无论是对王府威信还是海军的支持……”
“去去去,”然而萧玠对此却是混不耐烦:“整日便会说些大道理,烦死了!”
萧玠对吕倾墨一向没个好脸色,尤其是前些日子王爷命她对自己严加管束后萧玠便更是厌恶,三两言斥退了众人便朝府门走去,可才至大门,却见着门口来了一队身着黑衣的武士,似乎正与门房言谈。
“你们是干什么的?”萧玠闲来无事上前询问。
而门房听得萧玠呼喊登时面色大喜,当即过来附在萧玠耳边小声道:“二公子,这些个是东瀛人。”
“东瀛人?”萧玠闻言色一紧,麓王正与倭寇交战,此时东瀛人竟然敢来府上,要知道麓王虽不在王府,可府中一向驻有精兵,别说他们一队武士,便是数千倭寇攻打,麓王府也能坚守以战。
“在下是东瀛德才将军门下武士,小田三郎,”门外的东瀛人听得懂一些汉话,可嘴里说出的语调却是极为怪异,“我们是带着着将军的诚意前来拜访麓王。”
萧玠微微错愕,他于这些政务、军事一窍不通,当然也不敢妄加决断,可府中如今除了几位王妃姨娘外,便也只有他能做主,思虑几许,他这才算想起自己还有位“有些才干”的妾室。
萧玠领着一众东瀛人进了议事厅,吕倾墨得了消息赶来,才一进门,一群东瀛武士尽皆露出痴迷目光,吕倾墨知道是接见外客,自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如今盛装出席,凭着她本就倾国倾城的容貌,自然成为在场男人们的目光焦点。
“中原果然天朝大国,在下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等绝色,”小田三郎也算有些见识,当下从震惊中回过来,知道来人出自麓王府,言语间也不敢轻薄。
“奴家是府中二郎的妾室,只因懂得几句东瀛话,相公便着我来此作陪。”吕倾墨款款躬身,举止做派更显雍容华贵,一颦一动更让眼前的东瀛人心动不已。
“哦?夫人还懂东瀛话?”小田三郎脸上一喜,随即便是一阵“咕噜咕噜”的鸟语说出,直听得萧玠连连皱眉。
然而下一秒,吕倾墨竟也是“咕噜咕噜”的做起了应答,无论语调、语速都像是寻常交谈,完全没有一丝障碍。
“他……你们说些什么?”待得两人说完,萧玠连忙凑上前去好询问,吕倾墨只微微一笑,却是在耳边朝萧玠轻声低语:“他们是东瀛一方正统代表,对于麓王此次出兵扫除倭寇是持支持态度的。”
“哦,”听到这话萧玠才安下心来,若不是敌人,那无论谈判结果如何,麓王日后都不会怪罪。
而后吕倾墨与小田三郎便是一阵言语,二人先是面色温和,可说着说着却是突然气氛严肃,言语间似乎有些剑拔弩张,可还没等萧玠插嘴,这两人却是突然哈哈一笑,仿佛先前的争论不曾有过。
小田三郎抬起双手,在空中轻拍了三下,跟随而来的武士便尽皆走出大厅,自先前带来的轿子里抬出许多宝箱。
“这……这是何意?”萧玠望向吕倾墨满是不解。
吕倾墨则莞尔一笑:“他们想与王爷合作,除了共剿海上倭寇以外,更想战后恢复两岸通商,妾身估摸着这也是王爷此次剿寇的目的之一,当下便和他争论起了通商事宜,也为王爷争取到了一些利润……”
“等等,这等事情,我们……”
“相公莫怕,此事妾身并未做主,只说会修书一封将其引荐去胶岛与王爷,不过此事大致能成,他们为表诚意,也带了些特产前来。”
“这样啊,”萧玠稍稍安心,这才有空看了眼东瀛人带来的特产,无非是些甲胄刀刃、河参海物,对于濒临东海的麓王府而言着实算不得稀,但萧玠也知道东瀛自古孱弱,百余年前还因烟波楼与摩尼教的争端而闹得近乎亡国,如今能送来这些也的确不易,当下也懒得计较,可就在他要敷衍答谢之时,一名身着白衣的和服女子却是款款走近,只在府中厅了一眼便朝着萧玠跪了下来,嘴里带着略为生疏的口音呼道:“拜见王爷!”
“这是?”萧玠有些发懵,显然不是因为这女子把他认错为“王爷”,而是这和服女子面容精致可爱,眉宇间更是极具风情,言语虽是生疏可却稚嫩娇柔,一时间竟是让他颇为心动。
“听闻麓王风流,而我东瀛也难有大礼献上,此次前来,便带来了这位‘星子’小姐,”说到此处,小田三郎瞧瞧靠近了萧玠几分:“星子小姐自小由专人培育,本该侍奉德才将军,但将军听闻麓王威,这才割爱相赠,如今仍是处子之身。”
“相公!”还未等小田三郎说完,吕倾墨却是连忙出声打断,直将萧玠拉回身侧轻声言语道:“将军,收些特产自是无妨,可这女人却万不能收,她身份来历一概不明,若是将来对王爷不利……”
萧玠闻言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吕倾墨说得有理,可抬眼再望向这东瀛女子时却又一次陷入她那娇弱温柔的眉眼里,这女子虽不及吕倾墨高挑貌美,但吕倾墨于床第之间却一直羞涩抗拒,故而他才时常不与她好脸色看,如今见得这等美人,哪还有放过不要的道理:“咳咳,区区一个女子能兴起什么风浪,既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我便替父王收下了。”
“相公!”吕倾墨委屈的唤了一声,可得来的只有萧玠的无情斥责:“莫要再聒噪,你且回去写你的信,别来烦我!”
*** *** ***
华灯初上,萧玠所居的内宅里一片欢歌,萧玠当夜便于内宅中宴请了小田三郎等人,除了喝酒赏月,萧玠还特地请来了府中乐师奏起了南明宫乐,一席间杯盏交错,倒也十分热闹。
酒过三旬,萧玠已是喝得有些尽兴,本要散了宴席回屋歇息,可一旁的小田三郎却是故意凑过头来低声耳语:“麓王府家中乐师的确技艺非凡,只是……”
“嗯?”萧玠听他言语之中似有不满,当下面露愠色,只道这蛮夷之邦也敢教唆他麓王府的乐师。
然而小田三郎却是嘿嘿一笑:“只是这宫乐太过沉重,若是寻常大宴自然合适,可你我今日对饮小酌,还是我东瀛的舞曲最是动人。”
“哦?”萧玠不置可否的唤了一声:“我倒确实没听过东瀛的舞曲。”
小田三郎微微一笑:“正好,咱们星子小姐色艺双绝,若是二公子有意,可要她来献上一曲。”
“还有这事,”萧玠闻言立时眼前一亮,白日将那日本女人安置在客房后他还正琢磨着不知该如何下手,眼前这日本人倒是会送枕头,当即哈哈一笑:“快去请快去请。”
很快,一身白衣和服的星子缓缓步入萧玠内宅之中,只朝着众人低头浅浅一笑,萧玠心中便生出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望,直恨不得将这东瀛女子搂入怀中剥个干净放肆把玩,而便在他恍惚分之时,星子也已行至几人身前一处空地,随行的几位侍女各自吹奏起一段异族曲调,曲风舒缓,倒却是让人倍感轻松。
星子所穿的一身和服看似繁重,可实际却只靠着腰上一条锦带围系,故而随着乐曲响起,星子也只稍稍扭动细腰,以小手击掌合拍这等简单动作来响应。
可即便如此,萧玠的目光便在也没从她身上挪开过,那星子面容俏丽,眉宇间满是风情,可被萧玠如此虎视,不由得也羞得面红而润低下了头,可没过几出又因着舞曲动作而抬头微笑,如此反复,着实是吊足了萧玠的胃口。
“二公子,”小田三郎轻唤了一声,萧玠这才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二人再次碰杯,待得一饮作罢,小田三郎才轻笑出声:“在下听过天朝的一首名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已然尽兴,我等就先告辞了。”
“不急,不急,再喝几杯。”
小田三郎当然知道他也是随口客套,当即哈哈一笑:“二公子若是喜欢,星子继续作陪便是,我等就不打扰了。”言罢便是朝着身边武士挥了挥手,连带着身边武士、侍女等人尽皆退下,当真只留下了星子一人独自在内宅中满脸愕然不知所措。
“这……”萧玠倒是没想到小田三郎如此知趣,才一晃的功夫便只留下了他与佳人独处一室,当下也不客气,径直站起身来半醉着扑向那手足无措的东瀛少女,大手一弯,毫不费力便将这少女揽入怀中。
“公子……公子……”怀中少女满脸娇羞惶恐,可被男人搂住的腰身却并无半点反抗之意:“奴家是献与王爷的……”
“嘿嘿,可我偏偏就要你,你待如何?”萧玠满脸淫笑,大手已是剥开了少女腰间的那一抹锦带,少女和服立时向下滑落,一时间嫩滑香肩裸露在萧玠眼中,萧玠更显得意,大手各自扶住香肩与细腰,竟是直接拦腰抱起。
“望……公子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