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这个男孩子吗?你知道他的出身、经历、人品吗?你想过你这种冲动的青少年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屏幕被用力地点了一下,屏幕上低头捂着小腹的莫尹跟着发生了晃动。
李修的视线从虚假的隔着屏幕的莫尹的身影转移到真实的就在他面前的父亲的脸上,“我了解他,我了解他的一切。”
李清笑了,他一面笑一面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得多,看来是我误判了,在这种事上,你和其他十八岁的男孩子没有任何区别,李修,我只能告诉你,你给我、给你自己惹了非常大的麻烦,如果你们两个真是在所谓的……”李清又笑了笑,他带着更清醒更世故的态度发出了轻轻的嘲讽,“……谈恋爱,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李清情转向彻底的冰冷,“现在,回你的卧室,在问题解决之前,你哪也别去了。”
李修盯着电视屏幕,说:“妈还好吗?”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的事不用你操心!”李清低声呵斥。
从他父亲的态度来推断,他妈妈应该是受到了惊吓,身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很怪,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一直都无法真正感受到情绪的自己忽然就破开了那层薄纱,李修真切地感受到内心慢慢被复杂的感情填满,对父母的,对自己的,对莫尹的,有愤怒,有悲伤,也有痛苦……
后知后觉,汹涌澎湃。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
李修迟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视屏幕,李清关了电视,漆黑的屏幕映出李修自己的身影,李清再次道:“回卧室。”
李修慢慢转过脸,“爸,你不会找他的,对吗?”
“这也一样不用你操心,”李清道,“他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为他的前途操心的责任。”
“谢谢。”
李清胸膛起伏,手指向里,“回卧室,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四天里,李修一直都被关在家,李清出门了,出去“解决问题”。
家里的通讯都被切断,手机也被带走,李修白天一个人在家时会听音乐,看“电视”,他反复地观看那两段录像,一帧一帧留刻在他的脑海里。
那天下午,李修做了个梦,梦见他在酒店的洗手间里洗手,突然身后的隔间门打开,莫尹走了出来,他回头注视着莫尹,莫尹走过来在他旁边洗手,水声很清晰地灌进耳朵里,李修手湿淋淋地握住莫尹的手腕,莫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水越放越多,一直到他们的脚底都全湿了,李修发现他们两个人都光着脚,莫尹的脚薄薄的,看上去很冷,李修提了莫尹的手腕,想让莫尹站在他的脚上,然后他就醒了。
客厅空空的,家里很安静,李修是在沙发上睡着的,他侧过脸,看到屏幕上他拉着莫尹的小臂亲了莫尹一下,莫尹看上去不情不愿的,往前走时却和他挨得近了一点。
等到第五天,期中成绩公布时,莫尹才有实感李修已经五天没有出现在学校。
成绩单上他是第一名,第二名的名字他不认识,上面没有李修的名字。
莫尹又拿了下手机,他这几天看手机的频率变得高了,之前他很害怕手机会有突然的震动,石院又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碎,而现在他却在期待着手机会传来动静。
李修怎么了?
他为什么不联系他,就像失踪了一样,可如果真的是失踪,学校里不会这么平静的,那么李修到底去哪了,他去干什么了?出国、保送、生病、搬家?……
在学校里没有社交的坏处在这时体现出来了,没有人敢靠近莫尹,莫尹试图去偷听别人的谈话,想试试能不能听到有关李修的消息,然而只要他一靠近,那些人要么就走开了,要么就自动噤声。
莫尹想李修。
想得有点生气。
李修凭什么这样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只是有一点点喜欢李修,李修就仗着这一点点喜欢来这样搅乱他的思绪?
莫尹拿着手机,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不想打电话给李修,也不想发短信给李修,他想把李修的号码删除、拉黑,就像他第一次收到李修发的短信时那样。
如果一开始他就坚持自己的原则,绝不和任何人发生任何连结,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因为李修的失联而感到难受。
莫尹手指悬空在备注为李修的号码上空,半晌不动。
他的通讯录里不是作为一串数字,而是有名有姓的人只有李修一个。
那天在机场分开,李修给他发了短信,莫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回,后面还是回复了,然后李修就得寸进尺地说要给他打电话。
当时,莫尹正坐在回学校的小巴车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存了李修的号码,给那串数字添加了备注。
后面李修打电话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就不是一串混乱的数字,而是“李修”。
那个时候,莫尹感觉有点高兴。
可是“李修”没再出现,那点高兴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的感觉。
我要哭了吗?
莫尹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他低头将额头埋在手臂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心说,我才不为任何人哭。
莫尹没有删除拉黑李修的号码,他打算等李修回学校后,当着李修的面再这么做。
晚上,莫尹在食堂独自吃饭的时候,有人把餐盘放在他的对面,莫尹抬起头,发现那个人是钟嘉明时,他确定他心里涌上的感觉叫失望。
莫尹低头继续吃饭,钟嘉明的表情欲言又止,看上去好像是有事要找莫尹说,又有点尴尬难以启齿的模样。
眼看莫尹吃完要走,钟嘉明不得不叫住人,“莫尹,我有事找你。”
莫尹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前走。
“有关李修的!”钟嘉明在后面急促道。
莫尹的脚步顿住了。
宿舍门刷卡进入,钟嘉明进了宿舍,“你现在就是一个人一个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