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他嫌恶地说。
亚度尼斯对学习魔法这件事……其实毫无兴致。他最开始想学也纯粹是因为他认为能通过学习魔法理解古一是怎样保持自我和人性的,一旦了解到古一的方法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魔法立刻就失去了吸引力。
但看斯特兰受苦还是很有意思。
法师的第一关都是磨练身体。道理很简单也很通俗,身体是元素的容器、中转器、放大器或者报酬等等——具体是什么要取决于魔法的派别——孱弱的身体用不了几次就会损坏。
当然也有不需要身体而使用精或灵魂的魔法,目前来说地球上只有古一能用这招,斯特兰短时间内学不会。
这就是斯特兰辛辛苦苦地在卡玛泰姬绕圈跑步的原因。
王法师负责监督他,斯特兰一掉队,他就立刻开个传送门,人也不过去,就把手上的棍子一甩,魔法长鞭“啪”地抽到斯特兰的背上,抽得斯特兰原地蹦个三尺高,然后戴着写满痛苦的面具生无可恋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同地继续跑。
跑完步,休息片刻之后,就是阅读魔法书。
这一关倒是没把斯特兰给难住,他的学习速度快得离谱——但除了古一和王法师外,圣所没有人知道这点。斯特兰读了一周书,就被赶鸭子上架地撵到学徒中间,和那些学了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弟子们一起在半空掐手诀。
康斯坦丁倒是省略了锻炼这一步。他也不先预习什么的,上来把书翻开,边看就边摆起了架势。
亚度尼斯在一边慢吞吞地点评:“我说不好,亲爱的……”
半空中浮现出亮金色的光圈,一点橙红在金光中若隐若现。无数线条如藤蔓般生长并纠缠着相连,异的符号在充满几何之美的圆、线、点之间分布,康斯坦丁理都没有理亚度尼斯,只是全贯注地念着口诀。忽然之间,线条全都断了,金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闪几下,彻底熄灭。
康斯坦丁把魔法书摔到一边,震惊地抬头:“这怎么可能?!”
“……但我觉得,这一派的魔法和你本身的特性不怎么匹配。”亚度尼斯慢吞吞地说完了整句话。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第一次见到古一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这一派魔法的理论比较……适合那种头脑清醒、逻辑严密,信任直觉、敢于冒险,但同时又舍得抽身、不会痴迷于前期投入的人。”亚度尼斯说,“这一派不适合你和我。”
康斯坦丁瞪着亚度尼斯。
“我们索求无度,亲爱的。”亚度尼斯说。
“所以。”康斯坦丁说,“古一在拿我们开玩笑?”
“你,不是我们。她在拿你开玩笑。”
“他妈的。”康斯坦丁说,“我发誓我没惹到过她。”
“那可能是因为我。”亚度尼斯承认,“我想我还是怪烦人的。鉴于她不能对我怎么样,你是个很好的出气口。”
“至尊法师就这德行?!”康斯坦丁强烈怀疑,“就靠这种性格的法师保护我们不受其他维度或者多元世界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的侵害?等会儿,她也没能把你拦在这个世界的外面啊——这个至尊法师太没用了,换掉她!”
亚度尼斯说:“你以为斯特兰是过来干什么的?”
“……”康斯坦丁抹了抹脸,倔强地捡起魔法书抱在怀里,“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这里面记载的魔法我不是不能用。”
“她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是想奚落你。”亚度尼斯说,“你还是能用的。”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他抱怨道:“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跟着你过来干什么的……”
布鲁斯生龙活虎地从病床上爬起来,对着阿尔弗雷德大发雷霆:
“亚度尼斯呢?!他去哪儿了?!该死!这次我绝对不原谅他!不,不不不,别跟我来这套阿福,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哥谭在这一个月里——”
他的色渐渐染上了恐惧。他盯着阿尔弗雷德,表情说不上是绝望还是希望:“告诉我,阿卡姆那边出什么事了?谁逃狱了?”
“哥谭同您一起沉睡,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从容地说,“老爷和夫人今天下午抵达,您想好怎么告诉他们您病了一个月的事吗?”
布鲁斯不假思索:“不用告诉——”
“我恐怕亚度尼斯老爷已经通知过他们了。”阿尔弗雷德板着脸。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布鲁斯气得在房间里打转,柔软的丝质睡袍被他走出了气势汹汹的架势,披风似的在他背后舞动,“他怎么能来这招???”
“我都多大了!”布鲁斯跳到床上,崩溃地张开双臂,“他还告家长!有完没完啊!!!我都没跟爸妈告状!他居然、他居然有脸!!!”
“恕我直言,亚度尼斯老爷做事并不需要通知什么人。他肯定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年长,更何况,他从来没隐瞒过老爷和夫人什么秘密,更没有秘密身份。”阿尔弗雷德意有所指。
“为什么他不管做了什么都能逃脱惩罚。”布鲁斯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为什么又是他保护我?而且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您总想要长大呢,布鲁斯少爷。”他平静地说,“变老有何乐趣可言?”
布鲁斯翻了个身,仰面望着天花板。
“我不知道,阿福,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总觉得……我的人生里少了什么,少了很多东西。”布鲁斯略微失,“我说的不是记忆什么的,是更重要的……非常重要的……”
“您也得到了很多,布鲁斯少爷。”
“……我猜我只能接受了。”布鲁斯说。
他闭上眼睛,不知为何,又睁开眼鬼使差地看向窗外。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一队飞鸟的影子印在月盘中,仿佛悬停了一瞬——就像它们马上会从半空中掉下去似的。
布鲁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在那种悬停只是错觉,鸟儿振翅飞出月盘,划过天际。布鲁斯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又扭回头,闭上双眼。
一双模糊的蓝眼睛,一段快乐的欢笑声。影子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去捕捉,而是放任它飞走。
他隐约猜到他的人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并不是某种物品。他失去的是一个人吗?但什么人、哪种人,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生命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