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去世那年她才十二岁,以林缜的薄情和他母亲的刻薄,绝对不会好好对待这个沈晨留下来的孩子。
亏他自诩是全世界对沈晨最好的人,可对她的孩子却从未上心过,任由她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长大,他有什么资格凶林星津。
他不光没资格,他还欠林星津一个郑重的道歉。
江斯年阴鸷的眼骤然落在黎严身上,让他已经迈出的脚步一顿。
“黎严导演,趁我现在还好说话,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墙上斑驳的光影渐渐落到了江斯年身上,在他脸上投下一团明暗交错的光痕,叫人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情,但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快要压抑不住的暴戾。
“江总。”黎严的声音有些晦涩,“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对她说句‘对不起’而已。”
江斯年将林星津按进自己的怀里,伸手捂住她的耳朵,生怕她会从黎严口中再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
做完这一切后,江斯年泛着凶戾的审视目光再次落到黎严身上。
片刻之后,他嗤笑一声,“黎导,你在我这里已经毫无信任可言,我甚至开始怀疑你的专业素养是否真的过关。”
《沦陷》是一定要拍的,可《沦陷》的导演可以不是黎严。
黎严的脸色猝然发白,眼底的青灰也越发明显。
但他只能站在原地承受来自江斯年的质疑,无法为自己辩驳一个字。
因为江斯年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他缓缓低下头颅,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好几岁,“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黎导。”林星津拂下江斯年的手,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出声叫住了黎严,“我妈妈生前说过,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
林星津停滞了片刻,短短的几句话却像是要消耗掉她所有的力气,“还有一个人是你,她说她欠你一个女主角。所以不管《沦陷》的女主角是谁,我都想请你好好拍完这部电影,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遗愿。”
黎严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开口说话,只是背对着林星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沦陷》是他跟沈晨仅有的联系了,他穷尽毕生心血,也会把它拍好的。
黎严的个子很高,可现在他弯垂着脊背,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周身萦绕着趋之不散的寂寥。
林星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蓦然一动。
—
起风了,窗外的树影晃动得更加厉害。
空旷的房间只剩下林星津跟江斯年。
江斯年见林星津目光怔愣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肉,“想什么呢?”
林星津摇摇头,侧脸蹭了蹭江斯年的掌心,“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黎导也挺可怜的。”
黎严在关于她母亲的事情上过于失态了。
以前的她或许无法理解他的异样代表着什么,但现在她有江斯年了,对感情的事情也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林星津觉得,黎严似乎是喜欢她母亲的。
听到她这么说,江斯年不知怎的,想起了司嘉树之前给林星津取的外号——小圣母。
他极其不喜欢这个称呼,也不希望林星津做一个小圣母。
江斯年希望他的江太太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讨厌任何一个人,可以肆意妄为,任性行事……
她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
因为一切有他,他会帮她摆平所有的事情,她只需要负责高兴就好。
当然,江斯年也不喜欢林星津将注意力放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突然打断了林星津的沉思:“给我看看。”
林星津一脸疑惑地看向江斯年,“看什么?”
“手。”江斯年言简意赅地说道。
刚进门的时候,他分明看到林星津捏紧了拳头。
“哦。”
林星津将两只手都伸到了江斯年眼前,然后乖乖摊开给他检查。
因为角色需要,她的指甲留得有些长,上面还涂着精致艳丽的丹蔻,衬得一双手白嫩纤细。
同时也越发衬得她掌心之中的红痕触目惊心。
果然跟江斯年猜得一样,两个掌心都被掐红了,上面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心疼到不行。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江斯年一边轻柔地揉捏林星津的掌心,一边殷切地叮嘱她,就像是家里有小朋友上幼儿园,而为此操碎了心的家长。
林星津盯着他轮廓完美的清隽侧脸,沉默了一会,终于问出了她一早就想问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公司有很多事要处理吗?”
江斯年既然敢出现在她面前,就没想过还要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