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叙失笑出声。
倾风狐疑道:“你不是在耍我吧?”
“怎么了?这不是入情入理的事吗?天下男人有几个能挡得住美色,九成都要深陷在这烟火红尘,试之何妨?”大妖说得理所当然,言词间难掩骄傲,“何况那可是我们妖境最出名的美人。生于少元山上,化形于一株灵植。你可知花妖悟道何其辛艰?不说同蜉蝣一般朝生暮死,那也是相差无几。凋零仅在寥寥昼夜之间,所见不过暮云晓天、碧树轻烟。这也能得悟大道,古往今来都是屈指可数。”
林别叙一手端着茶杯,恍然大悟:“难怪。”
倾风问:“怎么难怪?”
林别叙放下杯子:“难怪我算不到她在哪里,原来我与她还有些渊源。”
倾风斜睨着他,嘴巴动的比脑子快,莫名冒出一句:“不会又是你哪个师姐师妹吧?”
林别叙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展颜笑道:“莫要冤我,我可没收她做师妹。不过她确实是受我悟道时的妖力熏陶才得以参悟,就生于我边上。我怜她凄苦,在她即将凋谢时送了她一缕妖力,随即自己走了。原来她真活了下来。”
$!?”倾风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诧异道,“你们白泽总是怜这个怜那个的,这么厉害,点谁谁成精?”
林别叙说:“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是各看机缘。她能化形,说明她确实颖悟绝伦。能同时受我与龙脉的妖力点化,也说明她命不该绝。”
大妖重重点头道:“对吧!她是天道的偏私!亦是我主的机缘!”
倾风撇嘴。
还当这莽汉懂几分怜香惜玉,到底最后眼里还是只有一个“我主”。
她问:“那你们的天道偏私,妖主机缘,就那么拐走我们陛下了?”
大妖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斟酌着道:“一半吧。”
“什么叫一半啊!”倾风不满道,“我们陛下是整个没了!”
“各拐了一半吧。”大妖面上屈辱堆沉,很不是滋味地说,“将人主引到妖境后,再寻不到踪迹了。”
倾风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盯着他吃瘪的表情看了片刻,才放肆地大笑出声,毫不收敛地讥诮道:“所以说嘛,禄折冲总喜欢揣摩人心。这也算计,那也嘲讽,总将他人想得卑劣,便是步步为营却只能屡屡落空。他吃了那么多亏,现下总该认清这么个道理了吧?看来泥足深陷红尘翻滚的,该是他自己才对。”
大妖半阖着眼皮,阴恻恻地看着她。
倾风姑且给他面子,笑了一会儿便恢复正经:“你接着说。他们是在哪里不见的?”
“少元山下。”大妖显然没了兴致,蔫头耷脑地说,“许是隐匿在昌碣,也许已逃至别处。我主派人几番寻觅未果,多余的消息没有,天南海北,你们自己找去吧。”
倾风问:“我还不知道陛下长什么样。他是独自失踪吗?”
林别叙说:“身边自然还有两名随行的武将。”
大妖在胸口摸了摸,抽出一沓厚厚的纸来,上面全绘着人像。
他辨认了下,从中抽出几张,平铺在桌面,说:“就这几个。”
倾风凑近过去,在灯下仔细辨认,指着其中一个最不像武将的人,随口说了句:“陛下这么年轻啊?”
林别叙与大妖俱是一言难尽地盯紧了她。
倾风摸摸耳朵,不以为然道:“这么看我做什么?界南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不认识他也很正常。我师父从未对我提过。”
大妖称赞道:“你师父可真是个人。”
倾风指着他手里剩下的画像。
大妖面不改色道:“这些都是妖境的逃犯,与你没有关系,我留着,不定能捡几个赏银,还能为民除恶。”
他说着要收起来,不慎被倾风劈手抢过。
巨款财富被夺,大妖勃然怒道:“你这姑娘好不讲道理,要不是看在白泽的面上,我才不会过来告知你这些隐秘!不道谢就罢了,怎么还强夺我东西!”
“你也没说什么。”倾风从中挑了一张,剩下的还给他,嫌他吵嚷,送客道,“你可以走了。”
第4章 千峰似剑
(陛下是个看起来很深情的人。)
倾风跑去隔壁书房翻找笔墨。
那大妖任她轰赶, 赖在桌边不肯离去,宁可与林别叙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也不愿去隔壁的空房里小憩半宿。
林别叙面上不怵, 手里抓着折扇在掌心轻拍,在倾风回来时,还是略带殷切开口叫了声:“师妹。”
倾风将茶杯茶盏都抛进大妖怀里,扫空了桌面,平铺上纸张。
大妖终于舍得挪开视线,挑眉问:“你想做什么?”
“异乡羁旅, 人地两生,难道真要我掘地三尺地去找几个没见过面的人?自然是先找熟人问问路了。”倾风也不瞒他,“王道询那小妖八面玲珑,又谨小慎微,城中有无出现过生面孔,想来他最是清楚。”
“那你为何要多抢我一张?”大妖提到钱,嘴皮子前所未有的利索,伸出一只手道,“你若是找到人了, 你我需五五分账。”
倾风心道难怪这大妖穷,每天光在这里发痴梦。身上那么多肌肉, 偏没一条长在脑子里。
“王道询那小妖心眼子贼多,他随口说的话我能轻易相信?自然要多做一手准备, 试试他的真假。”倾风把沾好墨的笔塞进林别叙手里, “画吧。随意画几张你在昌碣见过的脸。明日我一并拿去给他。”
大妖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眼角周围的肌肉都绷紧了, 重新端量起她:“你这人……也懂那些个鬼蜮伎俩?”
倾风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不学无术, 当即言词锋利地回了句:“不曾听说过一句话吗?‘大巧若拙, 大辩若讷。’,分明是你自己眼光浅,才觉得谁人都同你一样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