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琛转头,默默地看了那道折子良久,眼眸中有激烈的情绪激荡拉扯着。
皇帝踏出承天宫的刹那,消息就传到了长宁宫,早已备好膳食的小厨房又忙了起来,取出灶上的吃食摆在殿中。
贴身宫女花意安排完一切后,匆匆走回殿内,见娘娘一身素雅,此时捧着册书卷翻阅,问道:“娘娘,可要换身衣裳?”
“不用了。”徐槿澄头也不抬地道,“无不妥之处就不必劳师动众了。”
花意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退到一侧守着。
徐槿澄眸光凝着书卷中的字眼,却并未将这些字纳入心中。
不多时,宫殿外就传来了声响。
徐槿澄将书卷整理好,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卧阁,花意掀开珠帘时正好撞上皇帝裴昱略带笑意的眼眸,她福身恭敬道:“皇上。”
裴昱快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借势将她扶起,“朕跟你说过多次,你我夫妻间不必多礼。”
徐槿澄淡薄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时辰不早了,臣妾陪皇上用膳吧。”
说着她顺势抽回手,侧眸示意花意上前伺候。
柔若无骨的手骤然抽出,裴昱的掌心空了空,他垂眸看了眼走上去。
长宁宫内响起竹箸与碗碟相撞引起的响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声音。
膳后,徐槿澄取过帕子擦拭过嘴角,静静地伺候着裴昱净手,碗碟被撤下后便有宫人端着茶水进屋伺候。
裴昱饮了口茶,道:“今日的事,不知皇后听说没有。”
徐槿澄眼眸微动,不置可否。
张缪参太子的事情闹得不小,满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若是说不知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轻声开口:“皇上圣明,您是了解太子的,他万万没有兴师动众之心,听闻只是出行时被人听闻了消息,这才呼朋唤友赶去了侯府生了此事。”
“嗯。”裴昱样似漫不经心地放下茶盏,“此事并非大事,只是他出现在侯府的时间点实在是过于巧合,不免引人猜忌。”
徐槿澄面色微变,下一瞬又恢复如常,恭敬道:“臣妾明白,日后若是遇到太子,自会和他交谈。”
闻言,裴昱眸光淡淡地看过来。
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眼,徐槿澄垂眸稍作思忖。
裴昱不动声色地侧开了眼,转动着手中的扳指,转了话锋:“有段时日未见曜儿回宫中了。”
听到自他嘴边溢出的小名,徐槿澄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差点儿失态了。
“他这几日忙着端午的事情,就是澜儿寻他也是未见他入宫的。”
裴昱颔了颔首,“如此便好。”
话音落下后,长宁宫内又静了下来。
裴昱眸光长长地看着徐槿澄,沉默良久,起了身离开。
望着皇帝离去的身影,站在徐槿澄身侧的花意稍稍叹息,也是不察,竟叹出了声。
徐槿澄听到后,侧眸看了她一瞬,笑道:“整日愁眉苦脸的,再这样下去脸都要拉长了。”
她尚未入东宫时花意就伺候在她身边,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主仆二人间也并未有过多的隔阂,花意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您为什么不留皇上。”
“留?”徐槿澄搭上她的腕部,漫步于长宁宫内,平静地道:“想留下来的人,不留也会留下来的,我和他也只是这样了。”
花意掀起眼眸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主子,心知她是心死了,也就不再劝导下去。
年轻时,谁不曾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漫漫长日蹉跎,蹉跎着蹉跎着,谁还能想得起曾经的诺言呢。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裴昱,嫁入东宫后他也确实不再纳妾纳妃,二人也曾度过段相守的年日,不久后宫中慢慢添了人,徐槿澄渐渐明白,他是未来的天子,所求所想和她是不同的。
宫中纳入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是这家大臣的女儿,明日是那家功臣之女,后日是送来和亲的姑娘,东宫内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她都懒得再去数,纳就纳了。
若是他哪日去了哪屋她都要牢记在心,往后入了宫,怎还数得过来,她不愿争夺也不愿生事,本以为就这样下去了,然而一双儿女却惨死宫中。
徐槿澄伸手拨动着缸中的水面花纹,扬去了映照在内的月光,黯然轻嘲地笑了笑。
经历了这么些事,她怎还会将心放在他那处,就这么过下去就成了。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适才听皇帝意思,不过是觉得裴翊琛去侯府不是时候,而不是对他选择侯府之女为正妃这事有疑议。
徐槿澄想起那日前来宫中拜见的宋絮清,少女朝气蓬勃的模样与这沉闷的宫殿格格不入,若是被拘在这深宫中久了,如初生朝阳的她也只怕会在某时某刻忽而散去了活力。
且对于女子而言,她名义上的长子并非是个良人,何必进来遭受与她相同的苦楚。
她敛去了心中的思绪:“寻个时间,把消息递出去。”
花意:“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男女主没有出场的一日,明天就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