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总是被他耍,可沈令仪心里,其实并不真的很生气。
相反,她倒是觉得好受多了,先前那种压抑的绝望感,也减轻了许多。
她把枕头放下来,躺回床上,安心地闭上眼睛,这一次,终于不是流着泪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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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飞机落地京州。
一个小时后,周闻笙姐弟从机场回到周宅。
周闻笙出发前,没告诉父母她和弟弟要回来。
到家时,父母正在吃晚餐,见他俩突然进门,都愣了愣。
方瑾放下筷子,起身迎过去:“闻笙,彦哥儿,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妈,我们——”
周闻笙刚起个话头,便被弟弟冷着脸打断。
“妈,我真是低估您了。”周光彦脸上如同冻了一层霜,眸光却闪着火。
方瑾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头硬撑:“光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这回给没给沈令仪手术医生塞钱,让没让人搞小动作?”周光彦仰头冷笑一笑,又扭头看向母亲,冰冷的眸子里透着恨。
“我的孩子没了,这回您满意了?”他看着母亲,目光冷得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方瑾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以为儿子什么都知道了,却看见女儿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像是暗示自己别乱说话。
方瑾留了个心眼,没提沈令仪,只是忍着火呵道:“你是吃了炮仗吗?一回来就炸,胡说八道一通!”
周光彦后槽牙都快咬碎,冷眼看了母亲一会儿,点点头:“别等下周三了,干脆就明天吧,明天叫上程予希领证,后天造人,大后天让您抱上孙子,这个流程和进度您满意么?”
方瑾气得心口疼,指着周光彦的脸说不出话,最后一掌拍到鞋柜面上,扭头冲丈夫喊道:“周兴平!你能不能管管这个不孝子?!”
周兴平沉下脸,起身往电梯走,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当年我一管他你就护着,他有今天,你这个当妈的脱不了干系。现在三十郎当岁,还怎么管?”
方瑾急道:“周兴平,你给我站住!”
丈夫没理会,走进电梯,直接上了五楼。
这一家子,儿子不孝丈夫不管,方瑾气得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也绞着,大气不敢喘,捧着心口:“闻笙,药……快给我拿药……”
周闻笙见状,赶紧找来医药箱,让管家倒杯温水。
救着水吃完药,方瑾才稍稍缓了过来。
她扭头,看着空空的电梯口。
儿子早已上楼。
方瑾难过得抹泪直哭:“你说我这命啊,怎么这么苦!你爸跟你弟,每一个心疼我体谅我,都视我如仇敌!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我付出多少心血,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哪怕有半分感激和体谅,我也不至于这么心寒……”
一家人闹得这样难看,周闻笙心里也不好受,握着母亲的手,宽慰道:“妈,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为这个家好。可爸爸是你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光彦是你亲生儿子,他俩脾气多暴性子多犟,你比谁都清楚,真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方瑾捂着心口摇摇头:“不是我爱计较……你看看你弟,为了这么个女人,对我这个态度,闻笙你说说,以后你要是当了妈,儿子长大这么对你,你能受得了?你会一点儿怨气也没有?”
“我不婚不育,绝不可能生孩子,正好省得受这份气。”周闻笙说道。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就算自己有孩子,也不会过多干预孩子感情方面的事。
这种事,旁人越是干预,当事人越是会起反叛心理。
提起沈令仪,方瑾回想刚才儿子那番话,不解地看着女儿:“闻笙,光彦都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周闻笙将海城那边发生的事详细跟母亲说了一遍。
方瑾听完,久久不语,末了长叹一声,拍拍胸脯感慨:“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总算是掉了。掉了就好,生出来指定跟他妈一样,是个祸害。”
这话听得周闻笙难受:“妈,您能不能别一提到令仪,就非得贬损几句。”
方瑾扭头看着女儿,眉头深深皱起:“你怎么叫她叫得这么亲?去之前还一口一个‘沈小姐’,回来就是‘令仪’了?我告诉你周闻笙,你心思单纯,可千万别被那小妖精给骗了,那姓沈的姐妹俩,没一个正经的!”
周闻笙也皱起眉来,摇着头说:“令仪不是你想的那样,与其骂她,不如妈妈咱们家那个不孝子。退一万步讲,就算令仪真有那么不好,缠着人家不放的,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
这话倒是不假,方瑾无言以对,叹了一口气,陷入沉默。
周闻笙想着,既然都聊到沈令仪了,不如跟母亲提一提那事。
她挽起母亲胳膊,撒娇笑起来:“妈妈,我想求您答应我件事。”
“什么?”
“您先答应。”
方瑾不上当:“你先说。”
周闻笙没办法,抓着母亲的手晃了晃:“令仪唯一的姐姐在京州,您不许她以后再回京州,也太残忍了……”
方瑾瞬间明白女儿的意图,甩开女儿的手,板起脸来:“这个没得商量。”
周闻笙不放弃:“怎么就没得商量?现在孩子没了,令仪和光彦也不可能再复合,他俩现在恨对方恨得要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对方一眼,更别提冰释前嫌在一起了!您开开恩,就让她回来吧,好不好?”
“不好!沈令仪给你灌了迷魂汤,让你来找我说情是吧?闻笙啊闻笙,你还是太单纯,太好骗了。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沈令仪和光彦闹过多少次,最后光彦还不是放不下她,为了她不惜拿自己的命要挟我,你想想看,就知道这女人有多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