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同宿在这家店中的其他考生也被吸引过来,加入到这场不眠的等待来。
长安城虽然搞宵禁,但是关起坊门来你们想干点啥是没人管的,是以他们还真硬生生狂欢了个通宵。
弄得店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群酒鬼真的是今年可能高中的进士苗子吗?
不过店家对场中最显眼的小娘子印象更深刻,主要是这女孩儿比她那些同窗还能喝,全场喝下来都瞧不出半点醉意,精奕奕地被人簇拥在中间。
估摸着要么是酒没倒满、要么是她写诗张口就来,压根轮不到她罚酒的!
一行人熬到朝鼓响起,登时都精了。
朝鼓响代表着坊门开。
考生们正好衣衫冠帽,齐齐从林立于崇仁坊的旅舍客店中涌出,都想尽早赶过去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三娘她们根本没睡,自然是朝鼓一起就前往坊门等候着。
他们抵达坊门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候着了,三娘一下子变瞧见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她在考场中老是碰见的吕諲。
她与同窗们一起上前与吕諲打招呼。
这时坊门终于在朝鼓声中缓缓开启,众人相携前往礼部南院看榜。
等到了地方,三娘才发现她们有点小瞧长安百姓对进士科放榜的关注度了,居然已经有不少人挤在前排把观榜处的矮墙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一群埋头读书的,哪里比得过这些常年住在周围几个坊的好事者?
为了防止有人毁坏皇榜,由四张黄纸写成的进士名单会张贴在礼部南院东面的空墙上,而空墙前面又会立一面矮墙把人分隔在外,达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效果。
三娘本来有些头疼自己挤不进去,走近一看却发现最前头杵着个老熟人,萧戡!
这厮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还带着一群服饰相当统一的闲汉,硬生生在前头占了一排位置。
瞧见三娘她们来了,萧戡立刻让人让出一条道来,朝着三娘可着劲挥手。
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三娘见他都把叫人让出位置来了,麻溜跑了过去,趁着皇榜还没贴出来转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萧戡便给她说起自己这些天来都干了啥,他预感自己的小伙伴肯定会高中,所以提前收拢了进士团的人,当上了进士团头头。
反正吧,接下来什么宴饮、什么谢恩、什么过堂,都被他承包了!
区区占个看榜位置,当然不在话下!
原来每年科举也有一门独特的生意,那就是由京师那些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组成进士团。
他们负责安排人手给进士们报喜、组织进士们的各项宴饮活动以及进士们高中后必须走的朝堂礼仪。
这些高中后的琐事肯定会涉及许多银钱交易,清贵的进士老爷们哪里能亲力亲为呢?所以基本都是外包给进士团的。
萧戡得知有这玩意以后悄然摸到进士团老巢,对人家进行威逼利诱:知道我祖父吗?国公!知道我娘吗?公主!知道我外公是谁了吧?当今圣人!所以我给你们当头儿不过分吧?
进士团往年都是些闲汉凑起来赚些许跑腿钱的,哪里经得起萧戡这么大炮轰苍蝇?当即都老老实实听从萧戡安排。
跟着萧戡混也有好处,萧戡嫌他们衣服灰扑扑的,给他们买了亮眼的新衣裳。那料子哟,他们成亲时都没穿这么好过!
至于什么筹措经费,那更是不在话下。那些他们平时根本不敢靠近的大门,萧戡十分随意地溜达进去,又十分随意地揣着大笔银钱出来。
他们简直恨不得对萧戡纳头就拜,发誓从此都为他马首是瞻。
可惜萧戡根本看不上他们,人家只是想让他即将高中的小伙伴好好风光一把。
在此之前,进士团的成员们都还不晓得萧戡口里那个惊才绝艳的准进士小伙伴到底是谁,等看到萧戡朝考生堆里唯一的女孩儿招手时他们都瞪大了眼。
敢情是个小娘子!
还是这般好看的小娘子!
都是在长安城里厮混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三娘到底是谁了。
这样的话,他们就理解萧戡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地收拢进士团了!
对象是他们这位名扬两京的小才女的话,费再多心思都不为过啊!
三娘和萧戡都没空管旁人的心思,因为礼部的人拿着皇榜出来了。
萧戡还在边上表示他询问过进士团的人,这个位置正对着榜头,保证一贴出来他们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马上就要放榜了,三娘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有萧戡这么个熟人在边上说话倒是让她放松了不少。
倒是礼部负责张贴皇榜的官员似乎有点儿恶趣味,特意慢悠悠地先从最后一榜贴起,弄得考生们更紧张了,又不敢出声催促,只能屏住呼吸从榜尾开始找自己的名字。
有人在榜上找到了自己,激动得泪流满面。
从榜单上看,今年拢共录取了三十二人,能在将近两千考生中杀出重围多不容易!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会在意什么榜头榜尾了,能金榜题名就拥有了进士出身,哪怕是第三十二名都能让人当场嚎哭出声。
萧戡眼看前面三张皇榜都贴完了,礼部的人才慢腾腾贴最后一张,一时间只觉百爪挠心。不过对上三娘,他还是信心满满地说道:“阿晗你肯定在这里!你一准是三榜第一的状元!”
三娘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嘴里还要强自镇定地回道:“天底下能人多得是,我也不一定能考第一。”
她已经不是五岁了,不能再拿童言无忌当借口。哪怕她这些年一直以拿状元为目标,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时刻把话挂在嘴边,连到了御前都能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