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温文尔雅全数不见,只剩下急躁和不安。
他不顾礼数大步走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挂断裴孝添给裴逞的留言。
而后又是一连串的质问:“爷爷,我听说你把律师找来,是想干什么?”
裴孝添也不打算隐瞒:“我还是决定把裴氏交给阿逞了,遗嘱那里我也会跟着改。”
他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像是在跟人商量,而是意思意思的通知。
裴泽宇满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改?这些天我一直为裴氏尽心尽力,您不是没看见的。”
他的语气太过冒犯,令裴孝添大为不悦。
他哼了一声:“我的决定你不用质疑,反正以后你继续辅佐阿逞,该你得到的,自然不会少。你也别说爷爷偏心,你的能力,确实不如阿逞。”
他左一口一个阿逞,右一口一个阿逞的,令裴泽宇嫉妒的红了眼。
裴泽宇自嘲一笑:“你不偏心?你偏心得都没边了。”
“裴逞他顶撞你,忤逆你,你还是一如既往纵容他。我呢?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在你面前恪守本分,你有用正眼看过我吗?!”
他越说越激动:“就因为我是你的外孙,我妈妈是女的,所以我们的付出在你眼里就不值一提!不管我是不是姓裴,我是不是在你膝下长大,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一家人!”
裴泽宇向来低眉顺眼,这时候突然爆发的他令裴孝添难以接受。
他抬高的声量,他的肢体动作,还有他粗鄙的语言,早已超出一个长期心脏病患者的适应范围。
裴孝添喘着粗气,心脏开始抽搐:“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拿出随手携带的药罐,打算服用,但手一抖,药罐便跌落在地面上,它顺势滚了几圈,滚到了裴泽宇的脚边,距离裴孝添有一小段距离。
裴泽宇冷眼瞧着,没有丝毫动作,裴孝添开口就是惯有的颐指气使:“还不把药捡起来给爷爷?!”
然而空气仿佛凝固,裴泽宇依旧站在那儿,眯着眼打量他,仿佛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举动。
裴孝添心里开始发毛,但越是紧张,身体越是无用,他甫一站起来,便站立不稳,狼狈的跌落在地。
他也顾不得其他,就这样狗爬似的匍匐前行,满心的只想勾到裴泽宇脚边的药罐。
眼看好不容易要到达时,裴泽宇伸出脚随意一踢,药罐子滚去好几米外,他再也难以企及的地方。
裴孝添瞳孔紧缩:“你!”
裴泽宇懒得再掩饰,他露出邪恶的本性,嗤笑了声:“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就没想让你活着走出这个门啊。”
他蹲下来,在与裴孝添齐视的地方,气定闲道:“你对裴逞那么好,他也不见得领你的情,不如继续把财产留给我,我说不定还能给你挑水担福。”
裴孝添已经面色发紫,他用颤抖的手指着裴泽宇,说不出半句话来:“孽……”
这个时候裴璐推开虚掩的门进来,看到裴孝添的状况后,第一时间就是上前:“爸!”
然而裴泽宇却适时拦住,并示意道:“妈我们走。”
裴璐眼惊恐,却似乎已经领会到儿子的意思。
一时之间发生太多事,她根本反应不及,只能四肢僵硬的呆望着自家父亲,任由裴泽宇把她带走。
最后,裴泽宇把药罐子拿走,掩上房门后,室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
医院外,裴逞坐在长廊上,头低低的垂着,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刚刚在太平间里,杜昕然是陪他一起去看的。
那一刻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本来以为知道了裴孝添棒打鸳鸯的真相后,她会对他恨之入骨。
可看到遗体的那一刹那,心却是平静的。
逝者已逝。相信裴逞跟她的想法一样,所有的恨,都随着裴孝添的离去而消失;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释然。
杜昕然心疼的伸手揽住他:“别这样。”
裴逞在哽咽,他放纵自己把脸埋进她的肩膀上,把难得脆弱的一面呈现在她眼前。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即使裴孝添做了再多坏事,再讨人厌,他也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几年,就算他们爷孙俩经常争锋相对,也不可否认,裴孝添在他原本空白的世界里,占据了很多的位置。
裴逞怎么也想不通:“我爷爷心脏病很久了,他一直药不离身的,怎么可能因为身边没有药,发现不及时才导致死亡呢?”
他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爷爷最后还给我留言,说他要见我。他还要见我的,怎么可能下一秒就死了?!”
他眼尾泛红,捏着杜昕然的肩膀,偏执道:“一定是裴泽宇动的手脚,留言的最后出现了他的声音,一定跟他有关系。”
两人马不停蹄的找到蒋岳,向他咨询法律相关的程序。
蒋岳也觉得棘手:“虽然这段留言里有说明你爷爷有改遗嘱的意愿,但也证明不了他是被谋害的。现在裴氏是由裴泽宇掌控,他只手遮天,就算我们提出控诉,最后也可能会失败。”
“除非……我们能找到更有利的证据。”
裴泽宇仗着自己掌权,便无法无天,裴孝添离世那天,他迅速把人下葬,纵使有其他铁证,恐怕也被掩埋在尘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