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医生取下老太太手腕上戴着的测压仪,将仪器收拾好放进医疗箱里,叮嘱了些话,便告辞了。
经过两人身侧,商时序拦下了他,问:“祖母的身体健康状况如何?”
“老太太身体无恙。今早的时候多睡了会,才把每日的例行检查推迟到了下午。”
孙医生笑笑,“老人家,每天保持愉悦的心情,对健康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我知道了。”
孙海看了眼晚棠,“这次一起回来看老太太?”
“嗯。”
“还没祝你们新婚快乐。”
周晚棠冲他点点头,“谢谢。”
孙海:“我还要去给老爷子检查身体,就先走了。你们待会过去的时候,记得注意老太太的心情。人年纪大了,最忌讳情绪的大起大落,一下太过高兴也不是件好事。”
“好。”
摇椅“咯吱”,轻晃。日头落山前的最后那点余温,浮动在空气中。
那种光,并不刺眼,也不耀眼。温和地晒在脸颊上,仿佛能熨烫到心底里儿去。
草地上的草已经除了大半,放眼望去,呈现两种分明的绿。
草茎被刀片齐根切断,涌动的风中,裹挟着青草的气味。
清新、却又凛冽。
白墙黛瓦,秋叶缤纷。院子后是成片成片的草木,一茬茬、一丛丛。
董里将除草机停下,轰鸣声消失。耳朵有一瞬间的鸣声,周围静得不可思议。
他笑着嚷道:“老太太,他们回来了。”
“董叔好。”商时序颔首打了招呼。
老太太闭着目,听见声。缓慢睁开布满皱纹的眼皮,支着身慢慢坐直。
“瑾之、小婉回来啦!”她笑眼看向两人,“怎么也不提前招呼儿声。”
周晚棠走上前,喊了声:“奶奶。”
“嗳!”
“小婉说想回来见见您。”
“哦?”老太太感叹一声,目光望向晚棠,又随即转回他的身上,“感情只有小婉想我,你这孩子就没那意思是麽?”
“他嘴笨。”晚棠适时说,“我们就不要管他了。”
董里将收割机暂缓搁在一旁,擦了擦额头上粘着的青草碎茬,踏出草坪,走了过来。
商时序问:“怎么就您一个人忙活,多少个人分担一下,也轻松点。”
“就是最近太轻松悠闲了,好不容易有事做,少不得得忙活起来。”董里笑说,“忙起来了,日子就充沛了。”
“坐下吧,说会话。”老太太撑着自己的脑袋,“我听春花说你二叔今日也回来了,我方才在小憩,你见着他了麽?”
商时序:“刚才碰上面了。”
“有时间,多去看看你二叔。”老太太捋了捋自己的心口,“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当年故事还有未讲完的后半截:
商道明东山再起后,女子和恋人成了亲,拜了天地,可婚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美满。
男人吃喝嫖赌,样样不少,对她也是不复往昔的温柔小意。
婚后,伪装全部破裂,对她也是动辄打骂。
就连当初来找她,也是看中了商道明丰厚的家底,没想到这臭婆娘一样都没拿,净身出户。
债主追上门,为了维持那已经岌岌可危的婚姻,女人不得不重操旧业。
可时代的更迭,美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年轻貌美的女子,如城中的花,花开万朵,各美一方。
曾经的上海滩“夜玫瑰”,如今只剩下唏嘘。
人自始至终都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再没了脸面去找商道明。
有人说,女人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日子,悬梁自尽于卧房。
故事真真假假,唯一真实的是,那女子给商道明留下了一个男孩。
便是商岑。
只可惜,商道明在他面前,除了耳提面命的教诲,向来都是横眉冷对,从未有过好脸色。
因此,当时还是孩童的商岑,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才会惹得父亲如此厌烦。
好在,商时序的祖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中。
日子就像指缝中的水,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