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寸。
小腿上被啃咬的痛已经感受不到了,因为全身无一处不是疼的。
三寸。
心脏般的花株生生裂开一道大口子,辛辣的味道代替了刺鼻的花香,成群的足节虫焦躁不安的后退,却又因为本能仍在附近徘徊。
路千云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他挡不全的地方,简元白被咬了。
他咬着牙,又猛然往前伸入了一截。
气味是花株自保的武器,但伤人最深的还在花株的内里。
看不见的细小水汽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路千云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裹满了他的全身。
路千云却毫无察觉,他眼亮了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的手指,碰到了花种。
只碰到了一点,指尖的那一点点,却足够让人精一振。
突然,路千云的笑意僵在脸上,足足有三秒钟,他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如同雕像。
下一秒,山洞里陡然发出惊人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如飓风般在山洞回荡,路千云整个人佝偻如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水汽包裹了他的身体,极细极小的雾状汁液顺着毛孔转进每一寸血肉里,他痛得站不住,狼狈的用一只手撑在地面,勉强维持半站立的模样。
如锐利的刀插入了每一个毛孔,毫不留情的在里面搅动,滴滴血珠从他的皮肤里慢慢渗出,它们细小而又密集,顺着身体下滑时又汇聚在一起,路千云在霎时间全身出血,像一个血人般,骇人无比。
泪水在他眼里打转,又大颗大颗的混着汗水血水落下,一颗一颗成串成雨,砸进地里。
路千云的意识模糊了,好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和在颤抖的手指还显示出他如灯芯般微弱晃动的生命力。
慢慢的,疼痛好像都在远去,精恍恍惚惚,眼前一片黑暗。
自己睁眼了吗?
好像没有。
怪不得这么黑。
路千云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一片云雾迷蒙之中,头脑呆呆的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哦,闭上眼睛应该是要睡觉了。
“路龙龙。”
谁在叫他?
路千云心里忽地生出一股羞怒来,烦人,在睡觉前他一定要告诉这个人不许这么叫他。
他猛地惊醒过来,入眼所及,看到的是闭着眼睛仍在昏迷当中的简元白。
一串断了线的珍珠般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晶莹的泪水冲淡了脸上的血,却在不断滑落的过程中变成浅粉,深粉,最后变为血泪一眼的红,落入地上。
路千云闭了闭眼,呢喃道:“好疼啊,简元白,真的好疼啊。”
随着他的话一起有所行动的,是他毫不犹豫抓住花种的手,手指上的肉在以极快的速度溃烂,路千云却死死的抓着那颗花种,猛然往外一拔。
躁动的人脸足节虫发出异刺耳如蛇一般让人后背发凉的“嘶嘶嘶”声。
路千云手指颤动得厉害,用他已经露出骨头的手猛地划开后颈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颗花种嵌了进去。
他不敢赌简元白的命,却能想也不想的赌上自己的命。
路千云就赌,这枚尚未成熟的花种能成为他的腺体。
后颈开始发烫,心脏形状的花株被扯掉了内里的花种已经在慢慢枯萎,它发出的辛辣刺鼻的味道也会随着它的枯萎而淡去。
人脸足节虫本该也随着花株的枯萎散去,但路千云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吸引着它们徘徊在这里。
它们的本能驱使它们等在这儿,等到那只花株彻底枯死,它们就会一拥而上,将诱人的食物分食殆尽。
倒在地上的路千云已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弄死这些诡异恶心的人脸足节虫。
路千云半靠在这株半人高的花株上,他的身体随着血液汗水流出的,还有浅淡到难以辨别的绿,那是钻入体内的汁液。
花种被拔,花株枯萎,这些流动的,像供给心脏花株跳动的血液一样的仿佛有生命力的液体也失去了活力。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身后的花彻底枯死倒下,在人脸足节虫飞扑过来前一刻,路千云站了起来。
他赌赢了。
成年人手臂般粗的足节虫死了一地,放眼看去,密密麻麻全是人脸,头顶无数蓝色孔洞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在最靠山洞墙壁的地方,一前一后并排躺着两个人。
一个身形高大对比之下就让另一个略显清瘦娇小,他们都闭着眼睛,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简元白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躺在他身旁浑身衣服被血染透,像血人一样的路千云。
以及满山洞的密集得恶心的诡异足节虫。
他快速的检查了一下路千云身上的伤口,手臂和腿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全是被撕咬的痕迹,尤其是血肉模糊的小腿。
一只手的手指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已经能看见血肉之中的白骨。